高一鳴借大宇的口說出他與陳響歷經千辛,終于沿著鐵路回到K市,回到他們出事的地方。草木依舊,人已闊別七年。
二人約定回家見了父母后,再次見面的時間,然后憑著記憶各自家去。
高一鳴想象著父母無他在身邊的悲傷痛苦,腳步由不得加快了些。離家越來越近,想見到父母的心也越來越強烈。
很快,到家了。
家,還是同他記憶中的一樣佇立在眼前,只是破舊了些。他聽到了父母說話的聲音,那是多么魂牽夢繞的熟悉的聲音啊。
高一鳴抑制住激動的心,欲要推門而入。擁入父母懷抱說他回來了。卻聽房里傳來小孩子般的爽朗笑聲,把他唬了一跳。眼見著房門開了,一小男孩沖出院外,嚇得高一鳴連忙躲到一旁偷看。
只見那小男孩六七歲的樣子,儼然是七年前高一鳴的模樣兒。高一鳴一時不知發(fā)生了什么,又見久別多年的父母追了出來,抱住那小男孩寵愛地說:“都說了不許亂跑,要出去也得等爸爸媽媽一起,知道嗎?”
這話飄到高一鳴耳中,激動的心急驟往下滑,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他的父母,并沒有像他想的那樣悲痛,他們根本不在乎他的生死,他們還重新有了替代他的孩子。
高一鳴的心一直往下沉、往下沉,待父母和那小男孩走遠后,他才走了出來,離開了心心念念已久的家,竟不知該往何處。
此后的幾天,他都躲在角落里偷看父母和那小男孩,他開始心懷怨恨。原來,他們的父母并沒有找他,他們對他的愛不過是一時的。
一想到自己破除萬難,不知挨了多少頓打才回到家卻是這樣的情形,高一鳴不甘心,不想再見他的父母,便狠心不再相見,到處流浪,靠小偷小摸為生。
與他不同的是,陳響如愿回到了父母的懷抱,彌補缺失七年的疼愛。
兩人再次相見,感慨頗多。見陳響描述著重聚的溫馨情景,高一鳴默默不語。
陳響說:“一鳴,我爸媽想見見你和你的父母,想要當面謝謝你。如果沒有你,就沒有我們的相聚。”
高一鳴只說:“真羨慕你。飯就不吃了,我沒找到我的爸媽,以后我就是個沒有爸媽的人了。”
陳響一臉驚訝,說:“怎么會呢?你的父母怎么了?”
高一鳴不想說出看到的真相,騙他說他的父母搬走了,不知道搬去了什么地方。
陳響又說:“那你跟我回家吧,我爸媽會好好對你的。”
“不了,我有去處。”高一鳴騙了陳響,沒聊幾句便離開了。
此時,他又借大宇之口騙陳響,說當年離開他后便遇到了大宇,無意中發(fā)現被綁架拐賣之人。
聽了這些自述,陳響早已是淚流滿面懊惱不已,說:“我當他是無話不說、共患難的好兄弟,但他卻選擇不告訴我,自己承受。”
聽得高一鳴心里也不是滋味,能有這樣的兄弟,也算不枉費他同他患難一場。
陳響整頓心緒,心想現在既然知道了原委,又有親筆信件,更加信任眼前的大宇,問他:“他有說發(fā)現的那個人是誰嗎?”
高一鳴故作回想,片刻才說:“我聽他說那個人的聲音是男的,很熟悉,很像他小叔的聲音。我就只記得這些了。”
得了這些線索,陳響自是告別離開。不用猜,高一鳴都知道他會去查個明白,便說待查到了什么,也說與他聽,不枉朋友一場。
見了陳響后,高一鳴才去見另一對人,他的父母。
他扮做買菜的逛菜場,來到父母的攤位前。只見眼前只有高母守攤,她早已繽紛白發(fā)、皺紋疊生。見他來到跟前,忙問:“買點什么?”
高一鳴只是靜靜地看著她,不搭話,也不挑菜,讓高母好不自在,疑惑地看著他,又問:“你想買點什么菜?下火鍋還是炒著吃?”
見高一鳴依舊不理,感到很奇怪,待要多問時,高父提著飯盒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說:“老婆,該吃飯了。”他把飯盒遞給高母,也注意到了高一鳴。
高母低聲說:“那小伙子好奇怪。”
“沒事,我來。”高父讓高母到一旁吃飯,他來招呼,又對高一鳴笑說:“小伙子,有什么事嗎?”
高一鳴看夠了父母,收回心神冷冷說:“隨便看看。”說著欲要走,最終還是沒走站定了腳步,又問高父,“你知道高又達在哪里嗎?”
高又達,即是高父最小的弟弟,高一鳴的小叔,他口中那個熟悉的聲音的專屬人。
高父仔細瞧了一瞧高一鳴,他那弟弟最不爭氣,明明沒有錢卻花錢大手大腳,又好賭,他猜一定是來找高又達追債的,搖頭說:“我已經很久沒見他了,不知道他現在在哪。”
高一鳴點頭離開,沒再搭話。他去往記憶中高又達的房子,只見房門緊閉,并無人氣。從窗外往里探去,屋內東西擺放凌亂,倒也不至于灰塵遍布,篤定總有回來的時候,便在別處躲著守高又達。
時至深夜,不見人歸。第二天守了一天,仍不見人影。而陳響那邊也在追查高又達,一樣一無所獲。
高一鳴念及自身只有七天時間,如今已去了兩天還守不到人,他這條命的仇如何報去,不禁手觸了觸脖子上戴的九枚銅錢,心想要不摘了這銅錢,永遠霸占大宇的身體,也就不用擔心時間不夠了。
想著,手慢慢握緊了銅錢。
回歸正常作息,在家休息兩天的陽天,一有空就問那胖瘦二鬼高一鳴回來了沒有,就連修習法術的時候都還在想這事,嘀咕著:“見父母也該回來了,早知道和他一起去。”
“專注點。”同他在旁一起修習的陰九九提醒他說,“該來的時候自會來。”
陽天一臉憂心,說:“那可是我宇哥的身體,我能不擔心嘛。”
陰九九噗呲一聲笑了出來,嘲笑他像個望夫石外加怨婦,讓陽天無語凝噎,這可不是他作為漢子的好形容。
只見陰九九挽起袖子露出手腕上綁著三枚銅錢的紅繩,說:“只要這線不斷,說明高一鳴安分守己。”
陽天一眼認出那是供奉在牌位前的三帝錢,嚇得他忙捂住低聲問:“你什么時候綁上的?”
“作法當天。”
“又背著我是吧。要是讓族長看見了,非把我們兩個趕出老街。”
陰九九只是笑笑,說族長不會。
陽天不知道她哪來的自信,滿眼疑問地審視她。這時,曾姑母陽美嫻湊了過來笑說:“那小子,的確不會。”
“你偷聽我們說話。”陽天不滿。
“你們那話還用偷聽?”曾姑母陽美嫻揚起纖手敲了敲陽天的腦袋,說:“臭小子,你要學的東西還多著呢。答應高一鳴請求的那天,我們就知道要動用三帝錢了。”
陽天不敢相信聽到的,撇過頭去看曾曾爺爺陽明鄴,又看了看胖瘦二鬼,只見他們齊齊點頭,當即抱拳行禮,嘆氣地說:“你們厲害,我認輸。”
大家正在祠堂逗笑陽天時,陰九九突感手腕上的紅繩一緊,立馬神情嚴肅地說:“不好,高一鳴要扯掉紅繩。”
只見紅繩越縮越緊,任由陰九九如何施法阻擋,那紅繩終究斷了,三帝錢灑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