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知悉張秀蓮事件緣由后,陽天基本接受了撞見鬼的事。為了保命,不敢再單獨出老街,除非有陰九九陪同。
但有一問題一直困擾著他,那就是為什么起初他看不見張秀蓮,然后又看見的原因。對于這個問題,陰九九只道是他體內(nèi)陰氣使然,卻說不出具體緣由。
“看來,這個問題只能靠自己去解答了。”陽天心里想著。他回想一遍又一遍差點被張秀蓮擺了一道的那個夜晚,想要從中尋找被忽略的細節(jié)。
這天,陽天因為此事失眠,起了個大早到祠堂打掃。他邊打掃邊回想,突然意識到那天一直只見小妹妹一個人,一個人來回穿插兩種聲音,直到小妹妹提到張秀蓮的名字,他才看見張秀蓮附身在旁。
“難道我能看見她是因為我知道了她的名字?”他嘀咕著,有點不太相信自己的設(shè)想,但又急于求證。
眼下情況特殊,他不可能孤身走出老街,去尋離世人家的姓名,畢竟不能保證是否還會遇到像張秀蓮那樣想要吸食陰氣的鬼。轉(zhuǎn)而又想,現(xiàn)在所處之地便是祠堂,那么多靈牌擺在眼前,掀開一兩個驗證一下也是好的,何必再跑遠。而且同族之間,不會加害于他。
可一道坎早在先前就已橫在面前,祠堂規(guī)矩之一便是未經(jīng)允許不得私自揭開先祖靈牌上的黑布。
為此,欲敢不敢,來回猶豫。
祠堂里面并無監(jiān)控,空空蕩蕩的只有他一人,此時悄悄掀開又有誰知道呢?這樣想著,陽天一步一回頭挪到靈牌面前,對著靈牌叩拜念叨先祖保佑,再次確認沒人后手悄悄伸向靈牌。
掀開伸手可及的靈牌,上面寫著陽慶俞這個名字,喜道:“這不是我爺爺?shù)拿謫幔窟@手氣不錯啊。”陽天對著空氣壯膽道:“爺爺,你在嗎?”
……
鴉雀無聲,空蕩的大廳不曾飄過一個鬼影。
“難道,我猜錯了?”陽天暗暗懷疑自己,想了一下喊道:“陽慶俞!”仍不見鬼影。陽天不甘,想再多試試,便往后一排掀開,上面寫著陽美嫻。他念著陽美嫻,依舊沒動靜,對自己說道:“再試最后一次。”
他繼續(xù)伸向往后一排。正要掀開時,隱隱間傳來滄桑惋惜的音樂聲:
天涯呀海角
覓呀覓知音
小妹妹唱歌朗奏琴
朗呀咱們兩是一條心
……
正是留聲機里吟唱傳來的《天涯歌女》。
他不敢大動,只好眼珠打轉(zhuǎn),頭微微探視四周。忽然旁邊冒出一個溫柔的女人懟著他的臉諂媚道:“我的天兒,你是在叫我嗎?”
只見眼前站著一個身著艷麗紫色旗袍,身材窈窕動人的女子,她輕搖圓扇,恍如靜靜流動的波紋扭動身軀,柔媚地向陽天拋出令人陶醉的笑容。
這么好的美麗時刻,陽天卻被嚇得直哆嗦,手不小心推倒跟前的靈牌,露出陽明鄴的名字來,慌亂中扶正靈牌時不小心把這名字看在眼里,連帶著旁邊被推倒的另兩個靈牌,也看到了名字露出半邊,還好及時閉眼躲過。
“哎喲,還以為我的天兒適應(yīng)了,原來膽還是這么小呀。”那柔媚的女子依舊笑著,不失為夾雜些取笑的意思。
聽她這么說,陽天已大概明白他的猜測是對的,眼前這個人正是剛才靈牌上看到并念出的陽美嫻女士。
陽天輕輕道:“你叫陽美嫻?”
“真是沒大沒小。”陽美嫻一把圓扇撲打他的額頭。只見那圓扇從他身體穿過,并未掀起任何波瀾,續(xù)道:“算下來你是我的曾侄子,叫我曾姑母。”
見她甚是風情溫柔,并無敵意,陽天放下芥蒂,索性學著古人抱拳躬身道:“曾侄子見過曾姑母。”
陽美嫻急忙后退,嫌棄道:“哎喲喲,我不興這一套,要拜拜那老古板去。”她指著左側(cè)大廳的角落。
“誰呀?”陽天看去,下意識問道。
陽美嫻道:“陽明鄴那個嘮叨鬼,天天就知道背書,吵死啦。”
聽到陽明鄴這個名字時,陽天已看向她指著的角落,卻望不見任何鬼影。他暗問自己道,“難道要喊出名字?”
為印證事實,陽天試探性叫道:“陽明鄴。”說出名字后,他一直盯著那角落看等靈現(xiàn)身。
還未見到靈,濃烈的令人之乎者也的書生氣息已飄至耳中。
“傲不可長,欲不可從,志不可滿,樂不可極。
賢者狎而敬之,畏而愛之。愛而知其惡,憎而知其善。積而能散,安安而能遷……”
伴著《禮記》文里內(nèi)容的出現(xiàn),陽天瞧見一位亦步亦趨的老者現(xiàn)身角落,捧著書忘我地誦讀著。
事實證明,只要他知道離世之人的名字并叫出來,便能瞧見來者樣子。
對于這個發(fā)現(xiàn),他說不出是可喜還是可悲。唯一讓他不能理解的是,他第一次翻的靈牌是多年未見的爺爺,怎么叫他名字卻不出來。還來不及尋找答案,已被陽美嫻神秘兮兮地招呼到留聲機面前。
陽美嫻撥弄著留聲機,低聲道:“乖曾侄子,你猜猜這臺留聲機多少年了?”
陽天茫然搖頭,不明白為什么問這樣的問題。
陽美嫻續(xù)問道:“那你知道現(xiàn)在放的這首歌叫什么名字嗎?”
陽天依舊搖頭。
陽美嫻愛惜地望著留聲機,又道:“這臺留聲機已經(jīng)跟了我快一百年了,沒想到吧……”
她話還沒說下去,門外傳來一男子的聲音打斷她,“想要小天天給你燒幾張膠片,換點新歌聽就直接說。你一個大美人提這點要求,還怕人家不答應(yīng)?”
門外走來的正是之前與陽天有過幾面之緣的胖瘦二人,說話的正是瘦神。
陽天道:“你們認識?”
“老街就這么點大的地方,不認識才怪。”說著,瘦神磨拳擦掌道:“既然你第一條規(guī)都犯了,不在乎再犯一條。帶我們?nèi)ロ敇窃趺礃樱俊?p> 陽美嫻不樂意了,擋在瘦神面前道:“我先提的要求,要做也是先給我燒膠片。”
瘦神道:“現(xiàn)在都新時代了,你那膠片早已過時非常難找,聽說還很貴。但我的事不一樣,簡單又好辦,先帶我們上樓。”
陽美嫻:“不行,先給我燒膠片。”
陽美嫻和瘦神因此事爭執(zhí)起來,一直緊跟在瘦神身邊的胖仙,來回勸說“不要吵,有事好好商量”。可并沒有人理他,還將他一把推開。
在旁手足無措的陽天,毫無話語權(quán)和自由決斷的權(quán)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爭吵。偏偏這時,書呆子陽明鄴飄至面前,呆頭呆腦地問他道:“曾曾孫可知現(xiàn)在都考什么內(nèi)容?若要趕考,可否燒幾本書給曾曾爺爺我閱覽閱覽?”
彼時,留聲機歌聲、爭吵聲、詢問聲在大廳激烈伸展。陽美嫻想拉他去找黑膠片,瘦神想讓他帶他們?nèi)ロ敇牵瑫糇雨柮鬣捰志o跟在旁咨詢趕考問題,攪得陽天一個頭兩個大。
正要發(fā)作讓他們閉嘴,一個個來。忽然間又安靜下來了,大廳內(nèi)所有的都消失不見,聲音也絕于耳響。只見陰九九大步流星般踏進來,朗聲道:“在這叨叨什么呢?趕緊去后院看看,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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坨坨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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