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裴郎君有病,得治!
在俱思服無比期待中,淺春的答復不亞于一盆冷水:“我沒有聽懂?!?p> 俱思服:“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
噬天虎仰空長嘯,先前的黑云原如翻墨一般,現已撥開云霧,月光郎朗堪比白晝,先前敵對的攻擊力已不復存在,那龐然大虎臨走之前,感激與壓抑交織的目光投向宋若昭。
“阿芒,快去吧——”
像在落花時節逢故人,情深真摯,宋若昭與它揮手告別。
仍舊掩在樹叢中的兩雙眼睛,在茂盛的枝條里莫名其妙地對視。
“不是,她連老虎名字都知道了?”
阿芒頭也不回地走了,若是再晚一步,只怕那預謀許久的狼群會將它的幼崽撕得粉碎。
黃土隴頭,宋若昭徒手刨坑,柔荑玉指已被泥土蹉跎無狀,她仍舊未怨,刨得更加賣力。
月光正蒼涼,他愈發感受到她的心生悲涼。
俱思服無可安放的雙手,鬼使神差地幫著她,手掌掠過她臉龐下的那隅黃土,恰逢兩顆豆大的淚珠,落在他指尖上有微潤的濕意。
被老虎挖得凌亂的小坑,此時愈加圓潤。
宋若昭還算滿意,輕輕地將那枚腦袋置入其中:“如此,坑很圓潤,你會睡得更加舒服。”
俱思服:“……”
其實他很想笑,倒也不太想對她釋放出善意。透過月色蒼涼,她淚見不見,他到底笑不出來。
“親手埋了張和你一模一樣的臉,你不害怕?”
“兇手才該害怕。”
月光隱藏,那雙穿梭于迷案中睿智耀人的三娘的眉眼,浮現在宋若昭心頭。
原主尸體暴露,給自己招來禍端還是其次,只是驗尸驗到自家姊妹,于宋宅而言,終究是過于殘忍。
她欲要張口,俱思服倒是快了一步,已輕輕說著:“此事就遺忘于此地,入了京城后,不可再向任何人提起。否則你虛假身份曝光,終究于你不利?!?p> 宋若昭抬眸望他,仿佛共享的不是痛感,而是思緒。
遠處落葉沙沙,腳步踏著落葉而來,一道佝僂如柴的影子在樹影下搖晃。
淺春拔刀欲要防備,宋若昭先認出眼前人:“是那位柴翁!”
他并不盲,也不聾。否則宋若昭如何能窺探他的心聲。
他面有微笑:“若非茍活,誰愿裝盲作啞。”
說畢緩緩掏出魚袋:“這塊魚符的主人,不是真兇就是同伙。”
符契為銀制,中間嵌著“同”字。此為宮中官員的象征,看起來剛剛升官,故此魚符嶄新澄亮。
“敢問此魚符您何處尋得?”
“那是清明過后陰雨連綿的天,山間泥濘不堪,它的主人在毀尸滅證過程中,不做防備,象征他身份的魚符便滑落?!?p> “山雨朦朧,況且他還蒙著面,我不便窺其真容,后來也有人馬回來找過這個東西?!?p> 宋若昭了然于心,“如此,那人必定殺你滅口。”
柴翁皺紋爬遍的臉皆是好奇心害死貓的悔恨,“山人樸實,當初我自然不知道那蒙面人埋的是何物,勢必等人走了要一探究竟。”
“誰知挖了個人頭出來,山中偏巧有一群來拾菌的孩童,他們以為我得了極為珍貴的野菌,紛紛上來湊雙眼——”
“卻是對上一雙死不瞑目的眼珠子,憑著這枚魚符,自知已然惹禍,只得故作驚嚇過度,自此以眼已盲、耳有疾示人。”
魚符細致入微,魚鱗,魚鰭等細微末節,栩栩如生,符壁還刻著小小的一行字。
太子中舍人。
短短五字,見微知著,俱思服告訴他:“這枚魚符乃是蕭鶩所持。”
“他阿姊乃當今太子妃,空為他謀得了太子中舍人一職,他卻不務正業,閑逛花柳,一等的紈绔子弟?!?p> 平康坊那段記憶涌入腦海,宋若昭忽然大悟:“就是那個蕭鶩?”
“對,”俱思服倒也樂得幾分幽默,“就是與你共同鐘情斷袖的蕭鶩!”
“……”
一言驚人,柴翁看向宋若昭的眼神略起變化,將東西交給正義之士的同時,厚繭結滿的掌心輕輕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并重心長地勸慰:“可惜了這世間,癡男怨女又少一對!這身娘子裝扮,實在可惜!”
“哈哈哈!我就說吧——”
空中突兀而陌生的笑意陡然入耳,宋若昭腦中立即浮現出那一口比雪花白、比郎狗尖的嘴臉。
回頭望去,果然是狗牙在邪惡地笑,還用極賦趣味的眼神在自家郎君和宋若昭身上來回流轉。
其實在來的一路上,狗牙實在兜不住,也如這位柴翁委婉含蓄,苦口婆心地勸著郎君——
奈何郎君一意孤行——
反倒斥責他過分嘴碎。
動不動便是嘴碎警告。
“你們如何尋到這里來了?”宋若昭莞爾一笑,趁著轉移視線的機會,悄悄將方才那枚魚符藏進袖兜里。
三妹迎接上來,臥蠶下掛著一圈勞累過度的凝重,只是口吻極淡:“你也算是大難不死,必有后……”
“必有后患——”
她話鋒突變,目光警醒,唯有姐妹倆互為理解的語調。
裴文序擼鳥,頻頻贊嘆:“多虧了它,否則翻遍整座秦嶺,也難尋你的蹤跡,你不告而別,忽的來這深山老林,實在叫人后怕。”
分明是日常寒暄的話,落入狗牙耳中,已然失去了其中的單純。
狗牙一臉嫌棄,眼神擠向那位柴翁,在線邀請吃瓜,試圖靈魂共鳴。
柴翁無可奈何地搖頭,拍了拍裴郎君的肩膀:“這位宋郎君已病入膏肓,而你還能救,切勿晦疾避醫,速去醫治!”
在場人除了狗牙以外:??
宋若昭窺得心聲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