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朱列剛上值沒多久,他就怒氣沖沖的走了回來。
剛一進屋,他就怒喝道:“沈曲這個老匹夫!他竟然繞過我將黃三娘和成渝帶走了!”
項玄策十分奇怪,他輕聲問道:“出什么事了?”
“今天一大早,刑房主簿跑過來告訴我,沈曲帶人把牢房圍起來了,并且堅持要把犯人帶走”
“他沒阻攔么?”,項禹也是大吃一驚。
朱列圓目一睜道:“他怎么攔?沈曲這老匹夫平時不吭不響,今天給我來這么一出”
老實說,沈曲要是想,朱列真攔不住!
這就要牽扯到大漢朝的官僚體系了,太谷縣為中縣,太谷縣縣尊為正七品文官,縣丞為正八品文官,而縣尉也為正八品,但是卻是武官。
大漢朝重文抑武,武官的品軼默認要比文官低半品,平時沈曲不予他爭刑偵的事,畢竟這種事吃力不討好。
眾人也就心照不宣,井水不犯河水。
但是今天沈曲撕了這層窗戶紙,真較起真兒的話,朱列還真拿他沒什么辦法。
此時再商討什么已經來不及了,朱列掉頭就跑,項玄策腿腳不便,只能匆匆塞給他了一個錦囊,鄭重地告訴他,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要打開。
項禹也站起來,大聲道:“列叔,我跟你一起!”
朱列看看他,點點頭,轉身出了門,項禹匆匆給項玄策打了個招呼,跟了過去。
項玄策一個人呆在屋里,此刻蕓娘還沒有醒,他閉上眼睛深思,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睜開眼睛,拿出紙筆,寫下一個名字。
.......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朱列這邊已經帶上項禹趕到了縣衙,還沒進門就看到一隊衙役押解著黃三娘和成渝往外走。
“站住!你們要干嘛去!”,朱列大怒。
衙役趕緊停下腳步,為首一人躬身一禮道:“縣尉!縣丞要我們將此二人押解到集市口”
“集市口?”,朱列也不明白這鬧得是哪一出。
“縣丞今天召集百姓到集市口,說是要搞公審,以正律例!”
朱列茫然的看了他一眼,隨后一拍大腿。
“走,我跟你們一起!”
項禹跟著眾人往前,他心里也很著急,眾目睽睽之下,這要是定下罪名,就完了!
他猛然抬頭,急切地對朱列道:“列叔,我得回村一趟!”
“嗯?現在么?”,朱列著急趕路,顯得有點心不在焉。
“對!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去做!”
“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吧,路上注意安全!”,朱列同意了。
項禹應了一聲,立馬回頭往平陽村趕去。
為了趕時間,出城之后,他一頭鉆進山林,專挑小路走,這樣雖然危險點,但是節省時間。
項禹運轉體內的靈力,燭火一下就燃起來了,他感覺渾身充滿了力量,于是找準方向,便埋頭趕路。
......
另一邊,朱列終于來到了集市口,他遠遠就看見沈曲站在高臺上,臺下已經站滿了百姓。
“沈大人!你在干什么!”,朱列忍不住大吼一聲。
沈曲也看到了朱列,他站在高臺上,冷冷的盯著朱列。
“干什么?我太谷縣乃良善之縣,長年不聞匪跡,如今出了這種駭人聽聞的大案,端是教人痛心!”
“這些事你以前可從不過問,為何今日卻不告而行?”
沈曲大義凜然道:“我乃太谷縣縣丞,朝廷正八品文官,怎么能不聞不問!”
“你!你到底想怎樣?”,朱列氣急。
沈曲拂袖大聲喝道:“自然是明正法典,以儆效尤!”
“如今證據不全,怎么能草草結案?”,朱列快要氣死了。
都說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但是在這個年代,秀才讓大頭兵一個嘴巴,大頭兵都說不贏。
“鄉親們!且聽我一言!”,沈曲再也不理朱列,登高一呼,周圍頓時便安靜下來。
“平陽縣黃三娘,不守婦道,勾結外人!殺害自己丈夫,并拋尸野外,本官治太谷縣十數載,從未聽過如此駭人聽聞的事情,大家說!我們應該怎么辦!”
“殺了她!”
“如此毒婦!該殺!”
民眾不知道事情的真假,但想來縣丞都這么說了,總不會騙他們吧。
朱列看著民情如此,他也不敢過于彈壓,他咬牙道:“你當如何!”
沈曲傲然道:“如今證據確鑿!非我要如何,而是天道昭昭,懲惡揚善!帶上來!”
黃三娘和成渝就被帶了上來,跪在地上。
“殺了她!”
“殺了奸夫**!”,民意被煽動如驚濤駭浪,就連那些不知所措的,此時也被帶動,振臂高呼。
朱列頭上出了冷汗,不是他能力有問題,你說一個體育生和文科生比嘴皮子,怎么贏嘛!
“民婦冤枉啊,還請大老爺做主!”,黃三娘泣血痛哭。
成渝咬著牙大罵道:“狗官,有本事你沖我來,這和她有什么關系!”
朱列聽罷,嘆了一口氣:“這個蠢貨,此時說這些不是更讓人誤會么”
果然,成渝十分爺們的宣言讓民意更是憤慨。
“閉嘴,你這個蠢貨!”一聲大喝傳來,只見一華衣男子走上前來,他身后跟著四個漢子,皆著云豹服,一把長刀斜挎腰間,行走間龍行虎步,神采飛揚。
沈曲見來人氣勢非凡,心中暗道一聲不妙,他趕緊上前一步,大聲呵斥。
“你是何人?”
男子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即不認識這云豹服,也不認這陽春刀,那你可認這令牌?”
他從腰間取下一個牌子,并沒有十分帥氣的扔出去,反而是小心翼翼讓身后的人送過去,
只見那玉制的腰牌前雕龍,后面描鳳,大朵的祥云包裹著祥瑞仿佛活過來一般,那玉牌正中上書一個大大的“衛”字,整個玉牌閃著柔和的光輝。
沈曲眼睛都值了,“這是......奉御令?”,他哆哆嗦嗦的問道。
“哼,還算有點見識,這成渝乃是我奉諭司的人,絕對不是兇手!”,李承恩冷笑一聲,便收回了牌子。
李承恩心里也挺無奈,眾目睽睽下拿出令牌壓人,這對于官府的公信力打擊極大,會給百姓一種官官相護的印象,影響及其惡劣。
如果不是成渝絕對不能在眾目睽睽下定刑,他絕對不會出此下策。
沈曲的內心在呻吟,這是怎么了?一個小小的刑事案件,竟然能同時引來王使和奉諭司的關注,這特么是神仙打架啊。
奉諭司,乃天子近衛,是及其特殊的存在,只對皇室負責。
奉諭巡天,事急從權!
上斬奸佞,下鎮謀逆!
先斬后奏,皇權特許!
沈曲突然想起深夜的王使,他終于明白了,這是皇室和王府之間的爭斗,他一個小小八品的蝦米竟然卷進這么大的漩渦。
他一時進退不得,但是他十分清楚,他必須要站隊了......
沈曲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黃三娘,最終有了決定。
”大人!即使您有巡天職責,今天下官也不能隨意放人!現在證據確鑿,就算是奉諭司也不能草菅人命!”
沈曲不傻,相反他考慮的很多,對于大漢天子,他是十分懼怕的,只是當今漢皇......無子!而當今的太子,乃汝南王府十一子!
選擇老皇帝還是未來的皇帝?這是個問題,他感覺下體有些微微不適。
他語氣激動。突然面朝北邊跪下,側身拱手。
“下官承蒙圣皇信任,輔佐縣尊治理太谷縣十數載,夙夜憂嘆,唯恐辜負圣皇所托,不敢說有功勞,但是還算有幾分苦勞,如今證據確鑿,當著太谷縣百姓的面,我向您保證,今天!成渝您是帶不走的!下官的命,您可以帶走!下官沖撞了皇威!下官......萬死!”
說完他狠狠的磕頭,嚎啕大哭,他這一跪,這名聲......飛起來了。
“狗官!你草菅人命”
“吾皇糊涂啊,竟然有這么一**佞”
百姓怒罵道,聲勢震天響。
李承恩驚訝地看著沈曲,終于在開始心里正視起眼前的這個小縣丞,他一直以為窮山惡水出刁民,沒想到啊,能在這窮山惡水當官的,才是真正的刁民。
不怕流氓有文化,就怕流氓看兵法啊!
一旁的朱列看傻了,這從哪兒冒出來的奉諭司?只是一會兒沒反應過來,怎么劇情自己就看不懂了呢?
沈曲怎么跟奉諭司干起來了!他怎么敢?朱列突然想到了項玄策的叮囑,趕緊從懷中摸出錦囊,打開一看,只有一個字:“拖”
朱列不傻,他當縣尉多少年了,只是不善打嘴仗,他頓時知道該怎么做了。
李承恩是做什么的?搞情報的!沈曲是什么樣的人,早就被扒的褲衩都漏出來了!看著這么硬氣的沈曲,他心里有點清楚了。
他冷哼道:“沈縣丞,你一直口口聲聲說我的屬下殺了人,我想知道,證據在哪?”
只是剛等他說完,遠處突然涌來了很多人。
沈曲長出一口氣,他的殺手锏,來了。
來者皆是平陽村人,當時的案發現場,他們可是全程看見的。
為首者,正是李奇那幾個潑皮。
“這位大人!當時我們都在場,李老二死的是真的慘啊!”
“就是這個毒婦,她的鞋上還沾著血!就藏在她家!”
“我們親眼所見這個男的,前天上午進過李家,晚上李老二就死了!”
眾人七嘴八舌,將自己的鍵盤打的飛起。
“我冤枉啊,我真的沒有殺人!”,黃三娘哪里見過這個架勢,她癱倒在地,絕望的喃喃。
李承恩眉頭一皺,他是真不想摻和這種事情,沈曲突然整這一出不合常理,不光打的朱列一個措手不及,他也是一頭霧水,根本來不及偵察。
什么時侯奉諭司的名頭這么不中用了!他有點懷疑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