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院坐落在整所學校最不起眼的角落里,這里不管是距離學校正門還是距離學校中心雕塑都是最遠的。院門口兩棵老樹的樹枝纏繞在一起,自然在學校里留下過許多浪漫的故事。文學院的木排上刻著古體小篆,爬山虎從那上面爬過留下一串串腳印,若不是時值冬日,恐怕沒來過這里的人根本發現不了這塊木牌。
走進文學院的月亮門,映入眼簾的又是另一番景象。與深秋不同,這里的回廊和老樹都隨著干冷的風披上了一層滄桑。樹下秋千上依舊做著上次坐在那里的女孩,她似乎總在那里看書。
見到凌俊,她微笑著點頭,彬彬有禮的模樣很像古代水墨畫中的女子。
“請問……”凌俊走過去小心地問,“你認識陳允琳嗎?”
女孩上下打量著凌俊,像江南水鄉邊居住的少女那樣溫和地回答道:“怎么會不認識。”她的聲音極好聽,傾國傾城的。
凌俊驚訝于世間怎么會有如此精致的女子,簡直像黎明時分最迷人的那道曙光:“能麻煩你帶我去見她嗎?”
女孩搖搖頭:“她今天沒有來上課。”她的聲音格外平靜,像流水一般,從開口說第一個字就保持著同樣的語速,讓人覺得舒服極了。
“為什么。”凌俊被她感染了,不得不冷靜下來同她談話。
“今后,她都不會再來學校。”女孩的微笑不減,神情不變。
凌俊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在做夢,能如此淡然地談及同學的事,如此淡然地面對陌生人,如此淡然地講出這樣的話,她是誰?
“你是……”
“我是她的朋友,崔明涵。”
“我從沒聽她提起過。”凌俊注視著崔明涵清澈的眼睛。
“你很少知道有關她的事情,她卻幾乎知道你的全部。”崔明涵站起身,“皓炫正在幫她收拾東西,就快出來了。”她把話停在這里,也許她已經知道了早上的事,這樣說只是為了讓他避嫌,她微笑著點頭向他道別,然后轉身走進教學樓。
看著這女孩遠去的背影凌俊突然覺得心里一陣異樣,陳允琳的朋友……她為什么看上去更像是從神秘教室里走出來的穿越者,或者說她一點也不像這個世界的人。陳允琳為什么從沒說過她有這樣的一個朋友?想到這里凌俊突然一凜,也許陳允琳從此就消失在他生活里,可是他竟然絲毫不了解她,她的性格、她的朋友、她的愛好、她的過去……對凌俊來說她就像一張白紙,空空蕩蕩地來,空空蕩蕩地離去。
皓炫在姐姐的教室里坐了好一會兒,他從來不知道陳允琳的學生柜里能有這么多東西:宣紙、毛筆、硯臺、毛氈、琴譜、毛絨玩具、辭海、勺子、作文紙、鋼筆水、跳繩……怎么女孩子的柜子這么復雜。他幾乎能順便在學校的舊貨交易市場上支個攤了!
抱著滿滿一箱子東西,皓炫小心翼翼地走下樓,正巧遇到上樓來的崔明涵:“哎,明涵,我姐的東西都在那個柜子里了吧。”
“我柜子里的也是她的。等一下我幫你抱下來,再去家里看看她。你開車來的嗎?”
“是呀。來吧。她挺想你的。”說著皓炫繼續下樓,“一會兒我來搬,她東西真多。”
“你在下面等我吧,我去拿。”說著,明涵向教室走去。
走出教學樓,冷風撲面而來。這種清爽比起周末的混沌簡直是天壤之別。看天空,大風過后藍得透亮,萬里無云,美的就像明涵的眼睛。
收回目光環視這個寧靜的地方,要是陳允琳不去追求什么“雙學士”學位,也許就不會引起這么大的風波,現在,她連自己最愛的地方都不能回來還真是諷刺啊。
文學院門口一縷熟悉的身影閃過,皓炫不用想也知道那是誰。
他從來不看好沈凌俊,不論是先前為了讓蔡云寒放心出國而朝三暮四,還是如今為了盡快冷卻這場風波而對姐姐不聞不問,這些都不是一個真正的男人應該有的行為。男人就應該直率一些,坦蕩一些,這樣于人于己都百利而無一害。
陳允琳……這所學校也許就這樣與你就此別過了……
等到明涵下樓,皓炫與她并肩走在這個深冬蕭瑟的院子里。
“院系里的同學怎么看這件事?”皓炫問她。
明涵搖搖頭:“這里不是你們外面的世界,系里認識她的都心知肚明,不認識她的恐怕也沒興趣繼續問下去。我們系主任可謂是培養了一批熱愛生活藐視八卦的極品人才。”
“你不知道你們系主任那天到我家時臉色多難看。”
明涵嗤笑:“廢話,你姐是他最驕傲的作品,現在好了,搬起泰山砸自己的臉。”
“還是他思想齷齪,你看你們那一樓道的人見我多淡定,多熱情!”皓炫回憶起剛進樓時的畫面,“還都跟我說‘讓你姐沒事多回學校來氣氣那群腦殘粉啊’!”他學著那些女孩子說話的樣子,和明涵一起走到了停車場。
“別傻了,人家是怕你尷尬!”
離開文學院,凌俊走在離校的路上。下午的校會他并不感興趣,估計校方不得不對那晚網上的事情做個了結,所以才如此興師動眾。仔細想想這件事讓他無顏再面對陳允琳,再提起來也不過是傷心和惋惜罷了。更何況他也算是整個事件中的另一個受害者。
回憶他們認識的這幾個月,其實兩個人沒有說過太多的話,最多的竟然是上課時寫在書上的對話,而且大部分都是關于凌俊的言論,他幾乎對陳允琳一無所知。是她有意隱瞞嗎?還是他從未在意過她什么……如此看來這樣的兩個人還能算是朋友嗎……沉思著他很習慣地走進了書店:“志叔。”
凌俊的無精打采引起了志叔的注意,他停下手中的工作,等著那男孩說話。
“陳允琳在嗎?”他問。
“不在。”志叔答。
“她平常都在,今天怎么沒來?”
“不知道。她昨天也沒來。”
“前天呢?”
“也沒來。”
“為什么?”
“不知道。”頓了頓志叔才道,“你那么想找她為什么不到她家去。”說著他又開始忙起了手里的工作,突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她今天沒去上課?”
“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