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送周燦然,作為一個朋友。帶著微笑,把她偷偷深愛的那個男孩送去留學,給他最美的祝福,從始至終,不讓他有絲毫的不舍或擔心,不讓他在這片熱土上留下眷戀或遺憾……只是當她匆匆趕到機場時,周燦然已經走進了安檢大廳。隔著玻璃,他看見那男孩英挺的背影漸漸回過身來,然后用略帶著驚訝與抱歉的勉強的笑容朝她擺手。就這樣,她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個送別,沒能開始就結束了。
回去的路上明涵一直埋怨著,說周燦然不厚道,多少年的交情不帶他這樣不告而別的。
陳允琳一直沉默不語,她真的糊涂了,不知道對于周燦然來說她究竟有沒有那么重要。
回到家已是黃昏。陳允琳洗了個澡,讓清水沖去她一身的悲哀,咽了淚水和心痛,活出一個釋然的她。
“爸爸。皓炫回來過沒?”陳允琳問。
“沒有。八成出去玩了。”爸爸的聲音從廚房傳來。
陳允琳和秦皓炫從小一起長大。小時候允琳爸媽因為工作繁忙的緣故,一直把陳允琳放在皓炫家,直到初中時候,舅媽經常出差,舅舅又要去國外工作,于是兩個孩子就被放到了陳允琳的外婆也就是皓炫的奶奶家。高中的時候兩個人考上了同一所學校,于是他們又一起輾轉到了陳允琳家,就這樣一直到現在,他們就像親姐弟一樣從來都沒有分開過。
一閑下來陳允琳就要找她的那個“伴兒”,這么晚了,也不知道皓炫那個臭小子到底去哪里了。
凌俊被一陣怪異的手機鈴聲吵醒,張開眼已是黃昏。
透過書架間的空隙去看那個吵醒他的鈴聲發出的方向,不偏不差竟然是秦皓炫正在看手機。他怎么也來書店了?不過也對,這書店又不是專門為誰開的,誰來都可以。
“喂,陳允琳。你什么意思我沒看懂。”他開始講電話,語氣聽上去很霸道啊!
凌俊抬起眼,看著書架上正對著自己的書。這些書穿著花花綠綠的外衣,有哪一本才是他喜歡的呢?
書他看得多了,看完的卻很少,倒不是因為他沒有耐心,而是他更喜歡那些有營養的書籍。他不喜歡小說和散文,他覺得那些都太過于浮華,所以時常看到一半就跳到結局。人物傳記和科普類圖書會稍微有意思一些,值得人反復琢磨。最有意思的大概是自然學科,有一些可以直接把書中的內容搬到生活里。比如眼前的這一排。
《球根花卉圖鑒》,打開來看看,似乎是一本不錯的畫冊,除了介紹植物大概信息,還編輯了許多種植和培養技巧。
長這么大,凌俊還從沒有自己種過花。想到家里后院還有一塊空地,也許應該把這利用起來。
“你等我看看啊。”秦皓炫的聲音越來越近,他身形的陰影漸行漸近,慢慢擋住了黃昏的光線……
凌俊別過臉,撐著地站起身。他不喜歡被別人打擾,更不喜歡打擾別人。在皓炫看見他之前,他轉到了書架的另一端。
“只有宿根花卉和木本植物。”秦皓炫很認真地尋找著,“你有沒有記錯啊?”他喃喃地問。
幫陳允琳找書嗎?凌俊猜測著,這個男孩還真是盡職盡責,上午幫忙收拾東西,下午這都吃飯的時間了還幫她找書。難怪學校里的女生都暗戀他……想到此凌俊又拿自己和秦皓炫比較起來,那個時候他也是,什么事都會幫云寒打理,他喜歡看她笑,她笑的樣子很好看,像風,像風里的荷花。
“你確定是球根花卉?真的沒有!”皓炫的聲音把凌俊拉回現實。
沈凌俊看看手中的書,陳允琳也在找這本書嗎?她要做什么呢,種花,還是只為了看圖片?細想一想,不是每戶人家都像他家那樣,有足夠的空間種花,也許事實上陳允琳并不需要這本書。
“真的沒有!你還不信我。”秦皓炫聲音里帶著無奈甚至還伴著撒嬌。
凌俊看不慣別人在他面前甜蜜,尤其是和云寒分手以后,他不喜歡一對一對的情侶從他面前走過,但這不可能不發生,所以他走路都低著頭,盡量不去想那些傷心往事。現在聽來心里也很不自在,好像這些人在嘲笑他的孤獨。
他轉而走向書店深處的藝術類書架,盡量躲開這些溫馨的氣氛。直至秦皓炫離開。
匆忙找到一本《李斯特》,上次思燕說上課的時候把琴譜丟了一直沒有時間去買,今天正好幫她買一本。
“喲!凌俊也開始彈琴啦?”老板邊掃碼邊笑著問。
凌俊百無聊賴地轉著一邊“經典名作”的旋轉貨架:“幫思燕買的。”他隨手拿起上面一本《半生緣》翻看。
志叔看見了:“陳允琳也最喜歡這些書。”
凌俊聽了擰起眉毛:“她喜歡看小說?”
志叔搖頭:“那可不是,她什么都喜歡。”
凌俊半信半疑又半開玩笑的說:“這么花心啊?”
志叔倒是一臉茍同的表情:“可不是!上至天文地理,下至兵器圖譜。連《魔法數獨》和《IQ填字》她都不放過!”
凌俊遲疑了一下,看到志叔身后那兩本益智類圖書,他指了指:“我也要!”
志叔一臉疑惑:“你追星啊,她看什么你就看什么。”
凌俊甩給老板一臉不屑:“別給我制造緋聞行不行。好好賣你的書。”
“好好好!連說話口氣都一模一樣……你們這些年輕人啊,究竟是怎么了。”他把凌俊的書包好:“你那本《球根花卉圖鑒》是要自己用啊還是要送人啊?”
“您耳朵好長啊!”沈凌俊幾乎是氣急敗壞地感嘆了一句,“我自己用!”接著頭也不回地沖出店門。
才走了兩步,他突然想起還沒有付錢,只好硬著頭皮又走回來:“多少錢?”
“67。”志叔從抽屜里拿了一張書簽給凌俊,“送你的!”
凌俊交了錢,拿起書簽左右翻看:“這么幼稚?逗小孩兒的吧!”
志叔找了零:“拜托允琳挑的,誰知道她什么眼光,給我找回來一整套大腦袋的小動物。”說著又拿出來幾張,“你瞧瞧。”
“都給我了。”凌俊不由分說地收起這些可愛的小卡片,“謝了,拜。”
“這個季節種小蒼蘭吧,到春節就可以開花了。”志叔建議。
“哦~~~”凌俊慵懶地答應著,打開門,像每一次睡醒后離開一樣,一頭鉆進蒼茫的暮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