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國公府,過中庭往北側,行十丈可見一雜草橫行的小路。
小路盡頭有一小院,除卻院門外,其墻皆被藤蔓覆蓋,好似荒蕪一般。
“說來不怕二位見笑。這女兒自從前些年回來后,便似瘋似癲,行事古怪且不近人情。就連面對老夫,都……”
張丘嘆氣道:“只得讓二位親身前來了。”
盯著面前的小院,趙隸瞇眼道:“無妨,多謝魯國公。”
“國公爺去瞧瞧國舅給您帶的鳥吧,國舅好不容易才尋到的。”
任無涯含笑開口。
張丘聽出來這話的意思,“那兩位自便吧,若有任何需要皆可跟老夫講。”
說著便轉身離開。
“卑下先行。”
低聲一句,任無涯大步走入其中。
趙隸緊隨其后,跟著他行進了滿是荒草的院落。
‘不像是有人住啊?’
心中嘀咕一句,倏地就聽聞一道破風聲響。
走在前頭的任無涯側頭一躲,只見一個瓷碗應聲碎地。
“大梁山陌雪夫婿,趙隸。特來拜會……”
趙隸拱手開口。
話音剛落就見一道人影破門而出。
任無涯連忙擋在其面前。
這時才看清,面前一婦人身著灰衣,披頭散發佝僂著腰背,不住喘息。
“你……嗬……說什么?”
似乎是長久沒有講話,此時說的的聲音十分沙啞且艱難。
“大梁山陌雪夫婿趙隸,特來拜會。”
再次重復一遍,然后就聽著婦人像是有些迷茫般看了看四周環境,待到確定這是長安國公府,這才喃喃道:“大梁山打進長安城了……”
要不然,怎么敢有人如此明目張膽?
趙隸仔細看了看面前的婦人,隨后將發生的事情講了出來。
聽完之后,這婦人先是愣在原地好一會,隨即竟是似哭似笑一陣后蜷縮在地上。
“可笑……呵呵呵……當真可笑……”
“賊老天,你為何如此捉弄我……”
“哈哈哈……世事無常!世事無常啊!”
說罷后,這婦人干脆躺在地上,撇過頭喑啞道:“你來尋我,何事?”
“陛下欲用大梁山,指派小子去聯絡。小子覺得來見見您,或許……”
“沒用。”
直接打斷他的話,婦人冷冷道:“大梁山永不可能為朝廷所用,死了這條心吧。”
怎么都這樣說?!
皺眉想了想,他試探道:“陌雪也在長安,我還沒告訴她尋到了你。要不要見一見?”
陌雪……
散亂頭發下,一雙眼睛麻木呆滯。
“不……不見。不要告訴她,就說……就說找不到我,就說……就說我死了。不要見她……”
說著這婦人連忙起身,跑進屋內。
陽光照不到幽暗的屋室內,叮叮當當一陣亂響。
這算什么反應?
趙隸眉頭微皺。
就在這時,院外卻是有一人緩步走進來。
“國舅爺,任大人。”
扭頭看去,來人竟然是曹安良。
這老太監怎么在這?
二人互相對視一眼,皆是有些茫然。
“可是……陛下尋我?”
趙隸遲疑上前。
曹安良望了眼屋內,嘆氣道:“陛下聽聞您來魯國公府,就知道您查出來這女子的事了。于是派老奴來,幫幫您。”
“幫我?你能幫我什么?”
趙隸面色狐疑。
任無涯卻是猜到什么,思慮片刻后拱手道:“卑下先行告退。”
欲意避嫌。
一頭霧水的趙隸看著他走出小院,直到其身影徹底消失,曹安良才幽幽一嘆道:“這事,按理來說是誰也不能講,誰也不能說的。只是如今局勢復雜,陛下思慮良久,這才打算說與國舅您知曉。
國舅,您可知密監內衛?”
密監內衛?
趙隸知道個錘子。
見他一臉茫然,曹安良苦笑著,將內衛大概是個什么東西說了出來。
聽完后,趙隸頓時覺得弄這玩意的先帝有點不是東西。
你搞個跟錦衣衛一樣的鷹羽衛就算了吧,還嫌不放心又弄了個這勞什子密監內衛。
你得多沒安全感啊……
這玩意弄出來,甭說別的大臣,就是他都覺得有點惡心。
我在家里放個屁,你都能知道,還讓不讓人好好貪污好好當官了?
這也就算了,問題是你這內衛的組成也太那啥了。
有可能是你家伺候你多年的丫鬟仆人,有可能是你昨晚摟著的花魁,有可能是昨個剛納的小妾,還有可能是你爹……
誰能白天黑夜的當君子?
誰在家不能有點小癖好?
好家伙,你這么一整,誰不怕?誰不心慌?
對了,杏兒應該也是吧?
趙隸心里正吐槽,倏地想起什么猛然扭頭看向屋內,然后艱難道:“你是說……這……我丈母娘……是……”
曹安良只是低頭輕嘆,“世事無常。國舅,隨老奴來吧……”
說著便一步步,走進屋內。
小院外幾丈,任無涯站定腳步。
他沒有回頭,只是想著當年的一些事,眼神復雜不已。
“任大人,曹公公來這是……”
張丘哪還有玩鳥的心思,一個個讓人心驚肉跳的人物不斷登門。
他都覺得自己這國公爵是不是要保不住了。
“國公爺,對于您這三女,了解多少?”
“這……老夫糊涂,還請任大人提個醒。”
說著就遞過去一張銀票。
十分自然的收入袖中,任無涯低聲道:“當年是什么借口,如何對外宣稱的,那如今還是這個借口。其他的,您應該一概不知才對。就是猜到了,也不能說。”
眼神渾濁地望了眼小院,張丘苦澀搖頭,“癡兒!”
舔犢之情只浮現了一瞬,他就立馬壓下,“任大人,我魯國公府一脈行事向來小心,是既不惹事也不招搖。到如今,老夫沒什么大志,只求護住這老祖宗留下的爵位。
您能不能可憐老夫,給老夫透個實底。
是不是我這癡兒做了錯事,惡了陛下?”
這老頭兒是真被嚇壞了。
“應當不是,但有些事我又豈能堪透?”
任無涯搖搖頭,“去照料那烈蜂鳥吧,據我所知,這事不大可能牽連到你魯國公府。”
說著他突然想起景陌雪,于是遲疑道:“即便日后有牽扯,或許也是好事。”
好事?
張丘低下頭,眼神十分復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