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國舅府。
“府上的人到是越住越多了。”
景陌雪正吃著小果,“那些小丫鬟,加上我選來的人,還有十三叔他們,現在又有了李良一家子。你說實話,是不是看上李小小了?”
低頭捶著腿,趙隸深思著沒聽清她說了什么。
見他不應當即不滿的輕踹了幾下,“你聽沒聽見我說的話?”
回過神,趙隸嘆氣道:“心里不安的很。”
“怎么了?”
坐起身,景陌雪困惑看向他。
“今個有人設計要害李良,我出面平了這事。”
趙隸皺眉道:“我能想到的只有齊王。可他為什么要設計李良?為了報復我出口氣?還有,今日金吾衛有個中郎將出面了,我隱隱覺得有哪里不對,可始終想不透。
媳婦你……覺得呢?”
“我聽不懂。”
景陌雪認真且誠實的回答道:“你要是知道齊王在哪,讓我拎著刀子去砍他行。可你問我這些……說實話,我聽都沒聽明白。”
“算了,睡覺吧。”
“嫌我笨了?”
“沒有……”
“師父說我很聰明,他的招式我學的很快的。”
有些不自信,景陌雪強調道。
“是是是,媳婦最厲害了。”
“唉,你就是嫌我笨了。起來吧……”
“作甚?”
“揍你一頓,要不然我睡不踏實。”
趙隸:……
……
長安八十里外,有一小鎮,名青衣。
鎮外延綿數里,營帳林立。
時不時有持戈衛士行過,顯然是一處臨時營地。
那竹林的劍士從濃濃夜色中出現,與甲士亮過令牌后,安然行至居中大營。
“如何?”
白袍老人瞇眼詢問。
劍士搖頭道:“確實有人在探查,也確實回了灞水大營。可沒察覺有何異樣。灞水大營將士一如往常,安置操練值守,沒有絲毫不妥。”
“呵,有探子就對了。”
老人瞇眼道:“這是覺得左驍衛跟右武衛離得太近了。”
“老爺,您怎么敢肯定……”
正說著,四名披甲大漢,面有躊躇的進入帳中。
正是左驍、右武二衛的四個中郎將。
正常按照軍制來講,大將軍總領諸衛,可從前朝開始,這大將軍就是虛設之職。一切皆由兵部調度。
甚至漸漸地,連各衛將軍都不再設,各衛只設兩至三個中郎將統領。
換言之,當今的大唐官面上,武將沒有能說得上話的。
雖不至于貴文賤武,可本朝武將頂天也就是個中郎將,這是不爭的事實。
畢恭畢敬的見禮之后,二衛中郎將便說出了自己擔憂。
換防已畢,他們該速速前往相應大營駐守才是。
要是再這么磨磨蹭蹭,拖延行程。
萬一被人知曉了參上一本,他們擔當不起。
老人也沒堅持,聽了后竟是當即含笑應允,“從明日起,二衛正常拔營行軍就是。”
見他應下,這四個二衛中郎將當即松了一口氣。
“不過老夫要讓你們再行百里后,分四路迂回長安。”
起身行至堪輿圖前,“這,這,這,還有這。在此四地駐守兵馬。”
聞此,四人對視一眼,其中一個上前咬牙道:“非圣旨與兵部調令文書下達,加虎符勘驗,末將等不敢領命。”
老人微微頓了頓,然后行至案前拿出一方大印,“你要何文書,且與我說來。我這就寫給你。”
“敢問張相意欲何為!”
有一人安耐不住,厲喝道:“天子旨意、兵部文書、御賜虎符,無此三物而妄圖調動兵馬者,謀逆是也。我等敬重張相,因此才按下行軍速度,可此時不聞長安有變,張相又如此調動我等。
煩請張相明示,否則我左驍衛,拒不領命!”
“右武衛亦難受命!”
白袍老人,或者說張安正吧。
此刻徑直坐在案上,看著眉目肅正的四人先是一笑,然后搖頭道:“日前灞水大營換防時,左威衛中郎將旁邊那個披掛小將,爾等可識得?”
四人互相對視一眼,擰眉不語。
“那人是齊王。”
張安正低頭把玩著大印,無波無瀾道:“據本官所知,齊王要謀反了。”
聞此,帳內眾將皆驚。
“齊王在長安布置多年,灞水大營離長安又太近。他若想帶兵進城,不是難事。此刻離長安最近的,便是你左驍右武二衛。”
“敢問張相,此話當真?”
“齊王造反,確有其事?”
“那按流程也該星夜報于陛下,得旨后再帶哦懂我等……”
“來不及了!”
張安正皺眉抬頭,“若老夫所料不錯,此刻長安內外,皆有齊王耳目。回京請旨只會打草驚蛇,逼得他狗急跳墻。陛下見齊王未起,也未必會果決下旨。說實話,容大軍行至這青衣鎮,老夫已然不安至極了。”
“此皆您一面之詞,我等如何相信?”
“不用你們信,按令而動就是。”
老頭兒捏著大印皺眉道:“灞水大營隨時可能兵變,此時所顧慮的不過是你們這未曾離遠的二衛兵馬。一旦你們再行百里,定能將讓其安心。屆時你們再回長安救駕便是天大功勞。”
救駕之功?
這說到點子上了。
各衛皆無賜號將軍統領,若此時他二衛能憑此大功更進一步,豈不算是各衛武將之首?
四人中有人眼神一熱。
卻也有人遲疑未定。
“敢問張相,就算您說的是真的。可若按您所行之策而動,倉促間我等至少要一日夜才能趕回長安。萬一屆時……”
“陛下宮中有羽林衛,長安城也有金吾衛,各衙各司也皆有差役在。一日夜絕對能守住。”
在灞水大營,偷偷看到齊王的那一刻,張安正就知道國舅說的果真不錯,這齊王要謀反了。
他想過直入皇宮面圣,對陛下訴說原委,令本就還在的左驍右武二衛不要離開,就地徹查。
這是最安全,最妥帖的法子。
可他卻不想這么做。
沒錯,就是不想。
他打算讓皇帝感受一下恐懼,親身經歷一次危險。
只有這樣,才能讓他的心性得到磨煉,只有這樣,才能讓他醒過神。
放下天子的身段,明白如今的局勢,知道去分辨臣子,知道該做什么。
齊王造反,在他眼里只是一次對皇帝最好的磨煉罷了。
皇帝太年輕了,跟那個國舅爺一樣,還是個娃娃。
一個娃娃,可擔不起這大唐的天下。
他這個當老師的,得逼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