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亮,趙隸勒令府中所有丫鬟通通不得來前庭一步。
所有人就站在這,看著牛雄受了三百鞭。
待到那漢子喘息停下,牛雄這才一步一步走向趙隸。
任無涯按刀擋在前。
趙隸卻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離開。
“我聽你的,沒去找他。可你沒把人好好帶回來。”
兩人相隔不過幾寸,牛雄低頭看著他,聲音十分沙啞,“你說得對,就我們幾個人,出去也做不了什么。小七為什么死的,你也清楚。
我就問你一句話,這仇你管還是不管?”
“管。”
趙隸攥緊拳頭,“找不到誰動的劉七兄弟,給他報不了這仇,我這輩子不娶陌雪。不管查出來是誰。”
“好!”
牛雄點點頭,“這件事,你讓人去查,俺也得有自己的法子。陌雪,給十三叔找件衣裳。”
景陌雪沒有遲疑,轉(zhuǎn)身去辦。
環(huán)視其他幾個漢子,牛雄吩咐道:“你們幾個留下,俺出去辦事。”
“大……”
“聽俺的就是。”
平靜說了句,牛雄眼神冷冷看向府外,“俺倒要看看,長安城里什么人,敢動老子的兄弟。”
“十三叔……”
趙隸上前想勸說。
牛雄卻一把按住他肩頭,“這次出來,俺是領隊大兄。你走你的法子,俺走俺的。”
這時,景陌雪匆匆捧著一身衣衫走來。
看著他進屋換衣的背影,趙隸看向景陌雪。
景陌雪卻是平靜道:“沒出事,怎么著都行。現(xiàn)在出了事,又是在山外。我們這些人都得聽十三叔的,包括我在內(nèi)。”
“萬一十三叔他……”
擔憂的話說一半,他就有些說不下去了。
道理是這個道理,可跟他們講有用嗎?
此刻牛雄沒有拎著刀上街大開殺戒,都算他能忍了。
很快,牛雄換好衣物出來,誰也沒打招呼,一個人往府門處走。
擋在前面的馬戈眉頭一皺,看向趙隸。
趙隸知道再勸無用,于是只能嘆口氣,點點頭。
側(cè)身繞過,就在二人即將擦肩而過時,馬戈開口,“需不需要某家隨行?”
“這是大梁山的事。你留著看著那小子,他才是那些雜碎的目的。”
牛雄走了。
都知道去查仇人。
可沒人知道他打算怎么做。
趙隸來到任無涯面前,“左衙現(xiàn)在有差事,這件事若是抽不出空,你就說一句。我進宮想法子。”
大梁山不能擺在明面上,他更是不想讓牛雄他們?nèi)魏我粋€人的名字在皇帝耳邊出現(xiàn)。
可現(xiàn)在,也無法子了。
只能想法子去瞞著他們身份,再請皇帝派他人手調(diào)查。
然而再派來的人不同任無涯,萬一查著查著查到了大梁山上面,那就嚴重了。
任無涯顯然也明白這個道理,于是搖頭道:“長安左衙鷹羽在冊千余人,勇健可做事的也有八百。再大再多的事,分派下去也夠用。”
“如此,就好。”
點點頭,他看了一眼院中還站著的幾位大梁山漢子,“不惜一切代價挖出幕后主使,缺什么少什么,直接說。我來想辦法。”
“喏!”
任無涯拱手一應,帶人離去。
接下來五日,牛雄沒再回來過。
到是他這國舅府,又丟了一人。
不過這次不是大梁山的漢子們,而是被送來的宮女之一。
找到人時,已然是凄慘不堪,顯然遭受過酷刑。
趙隸他們平時說話十分注意,但此刻也不敢打包票,這宮女到底知道不知道些什么。
“刑部派人來傳話,初步鑒定是跟當初遇刺之事有關。”
“大理寺也派人了,說的大同小異。”
“都是些屁話。”
“咱們還得看任無涯的鷹羽衛(wèi)。”
景陌雪挺槍直刺面前草人,一招狠過一招。
“那任無涯怎么說?”
收了槍,她擦擦額前汗珠皺眉詢問。
趙隸遞過去一杯涼茶,搖搖頭。
“那十三叔這幾日在做什么?”
她又問。
趙隸嘆口氣,“見天在街面上白吃白喝,遇事便報國舅府的名號。”
“想引蛇出洞?”
“嗯。太明顯了,怕是沒有用的多。但萬一有用,十三叔就危險了。”
聞此,景陌雪大步就要往府外走。
“放心,我讓馬師傅暗地里護著,鷹羽衛(wèi)也有人便裝在側(cè)。”
看著她站住的背影,趙隸又道:“昨日有個小兒給府上遞來一封信,應該是六叔遞的,說是回去路上遭人埋伏,不過人沒事。他已經(jīng)想法子脫身,提醒我們注意些。”
轉(zhuǎn)過身,景陌雪一臉苦郁,“最恨這些暗地里害人的雜碎,不能面對面打一場,讓人難受得很。”
說著,她走到趙隸面前,“這么多事,你應該看出來了吧?我們的身份已經(jīng)引起了別人注意,或者說已經(jīng)被人知曉。現(xiàn)在是在找證據(jù)把柄,要威脅你。”
“知道。”
悶聲一應。
“怎么辦?”
“不知道。”
“要不,咱回大梁山吧?”
景陌雪嘆氣道:“太憋屈了,看不見、摸不到,抓不住,這樣下去早晚得出事。”
“你不找你娘了?不給小七兄弟報仇了?”
“我有點怕。”
景陌雪靠在他肩頭,“比我六歲時第一次殺人還怕,以前只覺得手里有兵刃,遇誰都不懼。可現(xiàn)在,連面對的是誰都不知道,這長安城就像各種規(guī)矩織就的大網(wǎng),被束縛著,這也不行,那也不能。
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說著,她看了看趙隸,“走嗎?愿意舍這國舅侯爺?shù)奈恢茫一卮罅荷絾幔俊?p> 兩人對視著,趙隸嘆息搖頭,“我沒問題,可你該知道,沒人能勸得了十三叔。更何況我跟他發(fā)過誓,報不了仇不娶你。”
“唉……那辦完這件事,咱就走。”
“行。去他姥姥的貴人,我還是覺得跟你在山里快活。”
“希望到時候我爹不會把你大卸八塊。”
“……”
近乎凝滯的壓抑氣氛彌漫國舅府,再無往日的歡笑叫嚷。
而與此同時,牛雄正在外間酒樓撒潑。
“飯錢?笑話,大爺我吃飯就沒給過錢。”
“去勾欄尋個小娘們陪大爺吃酒!”
“他娘的,老子是國舅叔叔你知道不?趕緊去!”
他不知道,此刻對街的二樓窗戶處,正有人盯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