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理解。”
“陌雪不諳世事,不知銀錢所用就算了。但為什么十三叔你也不帶錢?”
“別跟我說,你也覺得幾文錢能從這走到長安。”
綠柳小鎮,趙隸三人蹲在路邊。
他們面前擺著幾人加起來所有的盤纏——兩個銅板。
“你這狗東西胡扯個啥,俺能不知道錢的用處?”
牛雄咋呼一聲,撓頭道:“這不是你說路上要低調些,不好隨意動手惹人注意。要不然俺隨便尋個狗官奸商,三兩下弄個幾百兩不跟玩似的?”
“就是就是。”
景陌雪在旁附和,“實在不行先去小道瞧瞧,看看有沒有過路的拿點。”
你倆這三觀……
好吧,不能跟土匪講三觀。
趙隸深吸一口氣,語重心長的再一次跟他倆解釋了現在的處境,告訴他倆現在首要的事,就是低調。
“你怎如此啰嗦。”
“就是就是,小陌雪咱倆先走,別聽他嘮叨。”
看著倆人拔腿就走,餓的有些發昏的趙隸只得咬牙起身跟上。
就在他思索著該怎么弄點銀子解決溫飽時,就看到二人站在人群外往里張望。
“咦,不像是海捕文書啊。”
“沒說是大盜還是啥身份,就一張畫像跟賞銀,連名字都沒有。這是什么意思?”
“畫上的女子有點丑啊,就是旁邊那張跟趙隸挺像的。”
聽著二人點評,趙隸好奇往里一看。
然后就看見他們三個以及任無涯的畫像,齊刷刷列在上面。
他賞銀一萬,其他賞銀五千。
估摸著是因為畫師手藝不行,又或者見過他們的人口述不清,總之除了趙隸跟任無涯能有個五六分像,景陌雪跟牛雄的畫像連三四分像都無。
趙隸臉都綠了,瞅著還在嘮嗑的爺倆,趁著沒人注意趕忙拉著倆人走。
“啀啀啀,你小子干啥呢?”
好不容易走到一個沒什么人的地界,趙隸這才停下來。
他用一種十分復雜的眼神看著二人,足足好一會才開口,“十三叔、陌雪,咱能不能商量個事?”
“說說看。”
“想想法子,從你倆腦子里找到一根弦,然后認真把它繃緊。把身上的懶散勁收一收,想想咱們現在是在干嘛。行嗎?”
“啊,我懂了。”
景陌雪恍然,“剛剛那畫像是你我十三叔跟那個姓任的鷹羽頭子。”
謝天謝地,您老終于明白過來了。
然而不等趙隸松一口氣,就見景陌雪冷著臉往張貼畫像的地方走。
“你做什么?”
“可惡!畫上女子如此丑陋,豈能是我?我嘴有那么大嗎?我眼有那么小嗎?”
木然站在原地,趙隸看了看牛雄,第一次覺得或許換個媳婦好些。
至少,不會得心梗。
還有,誰說媳婦越傻越好?!
一天前,早晨。
“丟了?找丟了?人找不到?”
安州大都督府,黃臉漢子勁衫做堂,看著面前的人是一臉憤怒。
“回大都督,我等渡江過去,就看不到一個人了。連夜把白洋渡口翻了個遍,可那地方人太多,我們人手實在不足……”
“廢物!”
猙獰著將面前公案掀翻,黃臉大都督咆哮數聲后,這才驚覺后背已然生了冷汗,“你確保,無人露相吧?”
“這個卑下敢拿腦袋擔保!白洋渡口所有人只當是大梁匪出山,無人會知曉真相。更無把柄留下。而且已命人散布懸賞畫像,當然,走的不是官面的路子,也未曾表明其姓名身份。”
聞此,他這才稍稍安心,沉思片刻后,“備馬。”
“是……”
一天前,晌午。
鶴瓶州州城,人數不變的眾人再次落座,不同上次歡聲笑語,這次所有人皆是沉默靜坐。
其中不乏有人不斷拿手帕擦汗。
“李大都督,你確保昨日那事沒露馬腳?”
“張大人,這話你已經問十幾遍了。”
張姓官員尬笑幾聲,再次掏出手帕擦了擦。
就在這氣氛愈發令人窒息時,一富家翁打扮的老人,緩步而來。
所有人紛紛起身相迎,面帶討好。
不是旁人,正是嶺南道節度使方春陽。
“都坐吧,都坐吧。”
方春陽擺擺手,溫和道:“人老了就不愛動彈,嶺南軍政靠諸位操持頗多,老夫著實得謝謝諸位了。”
“哪里哪里,大人您春秋鼎盛,正值壯年呢。”
“就是就是,龍行虎步,哪有半分老態?”
一番場面話,沖淡了先前的緊張氣氛。
方春陽落座,先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就開始直呼茶葉不錯,絮絮叨叨從種茶到采摘乃至烘焙,都說了一個遍。
終于,有人實在忍不住,大步站出來。
“大人!”
方春陽詫異抬手看向這人。
只見其拱手深深一拜,“我等向來是以大人唯首是瞻,從前是這樣,現在是這樣,日后必定還是這樣。明人不說暗話,走了國舅,我等該如何是好?”
方春陽不著急回話,輕描淡寫的放下茶杯,掃了眼在座眾人。
只見被目光掃到的人紛紛起身,拱手道:“大人!”
“諸位與老夫共事多年,早已親如一家。你們的事,就是老夫的事。老夫的事,同樣也都是你們的事。對也不對?”
“大人說的極是。”
“那就好。”
方春陽淡淡一笑,“若有一日,朝廷召回爾等回京,許以高官厚祿,然老夫又偏偏不許,諸位如何打算?”
怎么可能?
不少人互相看了看,皆是不敢置信。
唯有幾位軍權在握的大都督臉上,沒有絲毫變化。
“自當是……假以疾病,委以拖延……”
“當真?”
“我等絕不敢欺瞞大人。”
臉上笑意逐漸收斂,方春陽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眼見他要出門離開,有人焦急詢問,“大人,我們呢?萬一國舅真到了長安,也猜到了滄瀾江邊是我們的布置。到時候面圣一語,我等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
方春陽停下腳步回身,“各回各地,各司其職。該吃酒吃酒,該享樂享樂。無事會發生的。”
什么?
有人不信,但方春陽卻是徑直離開。
剩下的人大致分為三部分。
一部分抓耳撓腮,百思不得其解。
一部分眼神時驚時懼,看向幾個大都督。
還有一部分,泰然無變,呼喊著吃喝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