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佳樂掛了電話就匆匆跑向學校門口，連放在自己床上的衣服都忘了疊。

　　正值下午第二節課結束，不少同學都在門口進進出出。

　　隔著好遠樓佳樂就看到景瀾的身影站在那兒，她今天沒背包，背直得挺直，優雅的身影即使在人群中也很一眼就看到。

　　樓佳樂朝景瀾的方向招了招手，笑意從嘴角蔓延開，飛快跑了過去，差點左腳絆右腳一個踉蹌。

　　“小心點，別跑太快了。”景瀾忙伸出雙手關心她。

　　跟幼兒園的時候，蹲下來張開雙手接樓佳樂放學一樣的姿勢。

　　樓佳樂這次沒摔倒，她略有些靦腆得走過去，朝景瀾笑笑：“阿姨好。”

　　“樓澤給我了，”景瀾把那張寫真券捏在手里，“我來找你就是為了這件事。”

　　聽這語氣，樓佳樂警覺往后退了一步，急忙擺手說道：“我買都買了，這不能退的，阿姨您別退給我。”

　　景瀾被她這個樣子逗笑。

　　“我不是來還給你，我只是來問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拍攝寫真？”

　　“嗯？”樓佳樂小心探長了脖子，像只好奇的小天鵝，“一起去拍？”

　　景瀾點點頭，她還是那副溫柔的模樣，過來拉住樓佳樂的手：“我第一次去影樓，挑圖片選衣服這些都不太自信，總不能讓樓澤陪我去吧？”

　　樓佳樂用力點了點頭：“好！”

　　拍寫真的影樓在一片工業園區內，樓佳樂和景瀾進去繞了好一陣路才找到地標上那個布滿爬山虎的房子。

　　樓下木質書簽上有對新人正在拍婚紗照，風吹動婚紗飄起來的瞬間，樓佳樂和景瀾不約而同“哇”出聲。

　　又在對方發現之前，趕緊捂住嘴，手拉手走進了影樓。

　　上妝前先給了幾套模板選片，景瀾看著遞過來的模板來來回回翻動，怕旁邊的工作人員催，但是又不知道該選什么，顯然有些緊張。

　　樓佳樂上前指了一套民國風格，又選中另一套港風，蹲下來問正在準備化妝的景瀾：“這個怎么樣？”

　　“好啊！”景瀾顯然對這種風格很滿意，“你真了解我。”

　　樓佳樂跟著工作人員出去確認套餐，留下景瀾坐化妝鏡前閉眼上底妝。

　　在出門的時候樓佳樂有一瞬間的停留，鏡子前的景瀾正配合化妝師閉著眼睛。

　　透過面前的鏡子，樓佳樂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后的景瀾。鬢角的頭發已經有些花白，眼角也多了細長的皺紋，是她熟悉的奶奶。

　　曾經有一次和奶奶看電視，屏幕上出現了寫真的廣告。

　　樓佳樂那時候曾經問過奶奶：“您喜歡哪種風格？”

　　景瀾戴著老花鏡勾毛線，沖著樓佳樂笑笑：“我都這把年紀了，拍寫真怎么會好看啊？”

　　說完又過了幾秒，放下手里的勾線，像是真的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

　　“那個民國風不錯，或者第三套的風格也可以。其他的都有點花里胡哨，看著晃眼睛。”

　　樓佳樂默默記下了景瀾的喜好，卻沒等到自己攢夠錢去帶奶奶拍寫真。

　　那時候她還是高中生，沒法出去打工，等有機會的時候，一切都又來不及。

　　上帝總喜歡開這種拙劣的玩笑，來玩弄世人，樂此不彼。

　　樓佳樂看向年輕的景瀾正在仔細上妝，在心里回答她：“因為這是你自己喜歡的照片風格，來自二十年后的你做出得選擇，我只是傳達了而已。”

　　她甘愿做傳達的候鳥。

　　第一套寫真拍攝的時候，景瀾還有些放不開。

　　“我從來沒穿過這些。”景瀾悄悄指著身上的期盼對樓佳樂說，“別扭，總覺得我這個年紀穿是不是已經不好看了。”

　　樓佳樂把她拉到店里巨大的全身鏡前，笑嘻嘻得把腦袋搭在景瀾肩膀上。

　　“不會啊，很好看。”樓佳樂讓景瀾正視鏡子中的自己，“阿姨您相信我，您現在就是最好的年紀。”

　　景瀾原本還別扭著放不開，樓佳樂一直在場外給它加油。

　　在樓佳樂和攝影師的頻頻鼓勵下，才逐漸拍攝輕松起來。

　　總共兩套服飾和妝容，整個拍攝持續了大半天。

　　第二套快拍完的時候，景瀾坐在休息室里等待選片，還沒來得及卸妝就興致勃勃看攝影師發過來的初稿。

　　樓佳樂原本在二樓窗口往外看，樓下那對正在拍婚紗照的新人仿佛在吵架，樓佳樂抓了把零食區的瓜子邊嗑邊探向窗外看熱鬧。

　　休息室的門被敲開，樓佳樂隨意一回頭，看到了那個發傳單的女生。

　　她今天倒是沒去街上發傳單拉人。

　　“我今天輪班到室內工作。”那女生仿佛能讀懂樓佳樂的內心，嚇得她差點把瓜子殼彈出去。

　　女生的眼睛不大，鼻尖和臉頰長了一小片淡淡的雀斑，笑起來卻很有親和力。

　　“我們店里現在做活動……”

　　聽到這句話樓佳樂就發怵，警覺往后退了一步。

　　卻聽到那女生下一句說：“可以給兩位附送一張精修合照，請問是否有需要？”

　　“好的呀！”還沒等樓佳樂回答，景瀾先一步答應了。

　　她表情比剛才拍個人照還要欣喜，走過來勾住樓佳樂的手。

　　這次輪到她害羞，樓佳樂也沒拍過寫真，一看到鏡頭拍姿勢就渾身僵硬。

　　“這是你們附贈的福利嗎？”在走過去的路上，景瀾和那女生隨意聊天。

　　女生搖了搖頭，把額頭前的碎發捋到耳后。

　　“其實這是我幫你們爭取來的。”她笑得特別燦爛，“因為你們是少數幾個認真拿過傳單放好的人，今天還過來了，那就是我帶來的客人。”

　　她說得頭頭是道，景瀾一直都溫柔得看著她。

　　“附送的雙人照有閨蜜款和親子款，”女生拿出另一本介紹手冊說道，“就是服裝和背景棚的區別，你們看選擇哪一款？”

　　“大多數人選的是哪個？”景瀾開始攀談詢問。

　　正當景瀾在和女生討論，樓佳樂在這時候直接開口：“親子款。”

　　她看向景瀾重復了一遍：“想要一起拍親子款。”

　　就當是，完成她遺憾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