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改稻為桑
54改稻為桑
景國,京城,皇城以西的文宮大殿。
內閣首輔嚴山明老態龍鐘地坐在文宮居中位置,兩側八名內閣成員在商討著近日來景帝清修的玉清宮無端起火之事,撲了三天三夜才滅,整座宮殿燒成灰燼,連帶附近的幾座宮殿也沒能幸免。
景帝極為震怒,下令工部和內閣大臣們速速商議重修宮殿之事。
可這修宮殿,得要銀子吧。
天災人禍,妖蠻入侵,北有戰亂,南有水寇,戶部欠了近大半年的俸祿都沒有發。
現在又要商議修宮殿。
時任戶部尚書的王光平,喟嘆一聲,“各位大人,嚴首輔,戶部已經撥不出一百萬兩銀子來重修玉清宮,我這就吩咐下人回去幫我準備一副楠木棺材,再到妙仙觀向圣上乞骸骨吧。”
任工部侍郎,奉景帝命,主理重修宮殿的嚴之文,當場指責王光平,“王尚書,你少在那打馬虎眼,所謂恩澤雨露,莫非皇恩,你現在就想撂挑子不干?”
王光平看了看嚴山明,嚴山明兩眼混濁,似沒在意,他定了定神,認真道,“小閣佬這是在指責我貪墨戶部的銀子嗎?”
“有沒有貪墨,你自己清楚,戶部的明帳暗帳也是你們說了算。”
“小閣老,且不問我戶部有沒有貪墨國庫的銀子,試問一句,你們工部為皇上運送的木材磚瓦,為何要從遙遠的云州山區轉運過來,明知現在干旱時節,運河水路不暢,你們執意如此,中途害死多少差役,百姓不得而知,恐怕其中克扣的銀子也要落入某人口袋吧?”王光平冷笑一聲,怒懟嚴之文。
“胡說八道,運送云州的百齡木,乃是圣上所交代,若是沿海的水寇不滋擾,我早就命人走水路,何至于走旱路?”嚴之文氣得吹胡子瞪眼。
兵部尚書韓沿溪站了出來,“小閣老,你這是在指責我東南將領剿滅水寇不力嗎?”
“你這是借題發揮,我何時有這樣的想法,身負皇差,當為圣上辦事,沒想到,出了你們這樣兩個佞臣,眼下東南水寇頻生,妖蠻肆虐,爾等不為皇上著想,還趁機攻訐為圣上一心一意辦差的工部,是不是要把整個工部都解散了,把銀子全給你們攤派了,你們才肯罷休!?”
“哈,人家說一點就著,這還沒點呢,小閣老就往老夫頭上潑臟水了。”王光平哂笑一翻,衣袖一拂。
韓沿溪跟著冷笑,“小閣老既然認定我倆為佞臣,不如啟奏皇上,把東南的胡部堂給撤換了,把這兵部尚書也讓你來坐坐得了,老夫也累了,正好回家釣魚去。”
“你們……”嚴之文被氣得說不出話來。
這個時候,座首上的嚴山明驀地開口,聲音蒼老,卻蘊涵著渾厚的力量,“嚴之文,內閣議事,要讓人說話,各抒己見,不要互相攻訐。”
“王大人,國庫還有多少銀子可供用度?”嚴山明接著問。
“剔除朝廷日常開支,已經不足五十萬兩銀子。”
“那就先拿這五十萬兩銀子救救急吧。”
王光平一聽,眼睛陡亮,“可是,官員俸祿若是沒了這五十萬兩銀子,恐怕越欠越多。”
“四品以上的不差這個,在京四品以下的先欠著,東南胡林貞發來了戰報,說通往外洋的海路暫時可以走,今年運往海外的五十萬匹絲綢若是能談好,年底可以收上來五百萬兩銀子,這樣重修玉清宮的銀子有了,官員們的俸祿也能補發。”嚴山明古井不波地說著。
一聽到五百萬兩銀子,在座的各位內閣成員紛紛眸中發亮,還是嚴閣老有辦法啊。
只是這絲綢,每年定產定量,都已經劃好了,能談的市場就這么大,現在水寇滋擾,海運不暢,原來一匹絲綢賣到外洋可以凈賺十兩銀子,現在還能賣到這么多嗎?
能大量產絲綢的,也就集中在東南江州城附近一帶的府縣,那一帶又有旱災發生,老百姓吃都不夠,會有錢去種生絲,再把生絲再賣給織造局,讓織造局織出足夠的絲綢,運往海外嗎?
嚴山明的這個提議,看似可行,其中蘊藏的兇險實在太多了。
一旦激起了民變,可是要殺頭的。
在座的內閣成員,深思熟慮后,還是無法下定決心,等著有人當出頭鳥。
嚴山明環伺各位內閣成員,“既然諸位沒有疑議,我就將這個方案呈交司禮監。”
嚴山明提議,嚴山明做主,自然沒人有疑慮。
話音剛落,一道流虹,從天邊滑過,一卷黃紙,落在了座首的桌案上。
內閣成員們,個個驚疑未定,面面相覷,這場面,他們見過,就是上次出鎮國詩的時候。
嚴山明拿起黃紙,掃了一眼,咯咯發笑,“我景國鐵定出一位大才啊,你們猜猜這首詩,是何人所作?”
眾人不語。
嚴山明拄著龍頭拐杖,彎著腰,拿著一卷黃紙,“此詩乃是江州那位名譽貢士蘇誠所作,大才啊,大才,短短幾日,竟然作出一首傳世詩來。”
什么?傳世詩!
鎮國詩百年所未有,還沒來得及在《文報》上刊載,這傳世詩又橫空出世了!
此子的才氣,驚為天人啊。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好啊,好啊……”
“這是以兄弟同胞為題的詩,妙哉,妙哉。”
“此人如此大才,應該速速通報圣上,招此人入京,賜他一官半職,為景國效力。”
嚴山明呵呵笑著,拄著拐杖,自己坐上御風舟,朝皇城內的妙仙觀飛去。
……
妙仙觀,大殿。
景帝獨自一人坐在蒲團上,旁邊站著一位蟒袍太監黃呂。
嚴山明到了大殿外,收起御風舟,走到門口。
門口的一位太監便入內上奏。
“宣嚴山明覲見。”
嚴山明在太監的攙扶下,邁過大殿的門檻,看到裝潢華麗的三清神像前,檀香裊裊,景帝坐在蒲團上,天靈蓋像似在冒煙,酷暑的緣故,使他渾身冒汗。
大夏天,緊閉殿門,悶在大殿內苦心玄修的,也就當今圣上一人。
“臣啟奏圣上,江州名譽貢士蘇誠,今日又作出一首傳世之詩。”嚴山明畢恭畢敬地上奏。
景帝睜開雙眼,兩眼錚明瓦亮,仿佛要看破嚴山明的內心深處,“恭喜嚴首輔啊,儒道又出一位大才。”
“臣不敢,蘇誠是圣上親賜的名譽貢士,將來也是圣上的臣子。”嚴山明連忙屈膝伏跪。
景帝呵呵一笑,“朕只是戲言,嚴首輔不必如此。”
“臣啟奏圣上,修玉清宮一事,已有初步方案。”
“說。”
“海外通商之路可走,可令江州一帶的府縣,多產生絲,與外洋商人談成五十萬匹絲綢生意,年底可獲五百萬兩銀子,屆時修玉清宮的銀子,也就能夠補上。”
景帝微微頷首,“如此甚好,只是江州一帶有旱災,七山一水兩分田,糧田就這么多,多產絲綢就得多種桑苗,能種的地有限,他們有足夠的糧食度過今年嗎?”
“生絲的價值比普通糧食要高,種桑也比種糧食盈利更多,若是在種桑方面,給予百姓一定的扶持,優惠,江州一帶的百姓,不會拒絕這個方案。”
“朕準奏,就照你的意思辦吧,凡是愿意將農田改成桑田,多產生絲者,不得對其加征賦稅。”
“陛下圣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