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泮宮魏鷹,雍河青棉
許紹安看了一眼魏鷹,想了想辛娘的安排,頓時明白了其中的人情世故,于是鎮定下來,搖頭羨慕的笑道:“賢弟啊,看來你這才名當真讓人嫉妒?!?p> 趙四和張之龍也明白了怎么回事,也附和著說道:“嘖嘖嘖,魏公子,咱們是服了你們這些讀書人了。第一次來青樓,老鴇就趕著趟子把自家姑娘送過來唱曲。”
“要不是咱不是塊讀書的料,咱都想跟著陶夫子念書,考了功名然后來青樓聽曲。”
許紹安笑罵:“去,你們倆就這點出息!”
魏鷹恍然,原來如此,之前剛進頌清樓老鴇說要請花魁來唱曲,魏鷹還以為是客套話,沒想到還真的來了。
許紹安放下酒杯,起身去開門,一邊說道:“既然辛娘安排了,就說明這曲子不收錢,賢弟不用顧忌哥哥的錢袋子,今兒算是哥哥沾了你的光。說老實話,哥哥也是第一次有機會見花魁,嘿嘿?!?p> “平日里,這些小娘子哪里看得起我們這些粗鄙的武夫?”
言罷,許紹安準備開門,卻聽門外丫鬟說道:“小姐在隔壁屋,魏相公準備好了便開始吧。”
許紹安開了門,只見門外只有一個穿著靛藍色傘裙的小丫鬟,約莫十三四歲,長的乖巧,還有點嬰兒肥,兩個小酒窩淺淺,煞是可愛。
許紹安道:“搞什么?辛娘不是讓青棉過來唱曲嗎?怎的不過來?還去隔壁做甚?”
丫鬟欠身道:“許爺莫怪,奴婢只是為青棉小姐傳話?!?p> “小姐說:安雍河畔所有人都知道:泮宮魏鷹,雍河青棉,只是不知魏相公是否真是學富五車才高八斗?小女子愿以詩詞會一會魏相公?!?p> 許紹安撓了撓頭,不曾想聽個曲還這許多麻煩,花魁娘子什么的,也太不爽利了。
丫鬟繼續說道:“若是魏相公能折服我家小姐,魏相公便每逢初一,初九,十五,都可來畫舫相會,一訴衷腸?!?p> 許紹安傻眼了,頭一次聽說青樓的姐兒還能這樣擅作主張。這種邀約,意思就是一個月三次免費聽曲,而且是在畫舫上幽會。
頓時許紹安心中生出一種想要辭職不做捕頭然后棄武從文的想法。
許紹安無趣的扭頭回到桌子邊,看著魏鷹一言不發。
魏鷹起身拱手,向著丫鬟說道:“煩請姑娘傳話,魏某準備好了。”
“嗯,那小岫告退了?!闭f罷這名為小岫的丫鬟便拉上門離開。
此時許紹安方才咂咂嘴:“青棉。早就聽辛娘提起過,說這妮子性子烈,最擅長詩詞和劍舞曲。”
“從來沒有哪位達官貴人得到青棉的青睞,因此這青棉的畫舫也是最冷清的。基本不見恩客上去聽曲?!?p> 魏鷹略微詫異,沒想到青樓女子還有這種特立獨行的異類。
許紹安嘖嘖搖頭:“所以辛娘才抱怨,說那個青棉讓她頭大,今年都十九歲了,若是還想繼續當清倌人,那真就賠了本兒?!?p> 按照女子十五及笄開始接客來說,青棉已經四年沒有帶來高額收入,而且不接恩客,只是唱曲,性格還冷若冰霜。
“老鴇和龜公容得下她?”魏鷹奇怪的說道。
許紹安苦笑道:“不是說了嗎,青棉有一手劍舞曲,唱的是曲,舞的是劍。據辛娘說,樓里五個打手都近不了青棉的身。若是惹急了她,保不準真能趕出拔劍殺人的事兒?!?p> “再說,青棉平日也會來樓內坐樓唱曲,雖說不曾有恩客上畫舫,但是樓內打賞的花銀卻不少,所以也由得她去了?!?p> 魏鷹抹著下巴若有所思的說道:“真乃奇女子?!?p> 魏鷹心中又補了一句,許大哥你張口閉口就辛娘說,辛娘念的,這些小道消息怕不是都從床上聽的?
許紹安繼續解釋道:“不少有錢人和讀書人也這么認為,所以每次青棉來樓內坐樓唱曲,幾乎場場爆滿?!?p> “因此才有了雍河青棉的說法?!?p> 魏鷹對青棉姑娘倒是有點興趣,而且這隔墻對詩,倒也風雅,不失讀書人的風采。
此時,只聽門口又傳來兩聲敲門聲,是丫鬟小岫,她也不推門,只是隔著門說道:“小姐有一首:《示魏生》”
“借得山川秀,添來景物新。”
“香融雍河酒,不媚玉堂生?!?p> 許紹安,趙四和張之龍三人聽得直撓頭,每個字都聽得很清楚,可是這湊到一起,就有些暈暈乎乎,好像寫的挺好,但是具體有什么含義,卻聽不太懂。
魏鷹則是明白,這青棉姑娘是想拒絕魏鷹,詩中前兩句說風景秀美,其實在襯托她自己如同山水清秀,第三句說酒也很好,最后點明,她青棉不想取悅魏秀才,想要拒絕這場唱曲。
至于之前說的什么每個月三次上畫舫免費聽曲,估計是為了敷衍客人而許下的空頭支票。
魏鷹嘴角一勾,暗暗評價,青棉這一首詩寫的很好,甚至一些秀才也難以在段時間內作出同水平的詩詞。
但是魏鷹的標簽中,關于詩詞歌賦的等級是“初窺門徑”和“登峰造極”。
初窺門徑是原身秀才的真實水平。
登峰造極則是穿越記憶自帶的,那是另一個世界的積累。
不過魏鷹也不是喜歡觍著臉討好一介風塵女子的女票客,既然別人都說了不愿唱曲,魏鷹自然不會強迫。
于是魏鷹提起一壺酒,咕嚕咕嚕全都喝下去,豪邁的扔下酒壺,對著門外說道:“筆墨!”
言罷,門外小岫推門而入,讓兩個小廝鋪好了一張小桌,文房四寶俱全。
揮毫而下。
還好原身的一切記憶都在掌握,書法也算是看的過去。
筆走龍蛇之下,一首詩也落在宣紙上。
“成!拿去給你家小姐?!蔽胡椶D身回到座位,與三位朋友繼續喝酒吃菜。
小岫收了宣紙告退。
隔壁房間,有一位蒙著半張臉的青衫女子,她梳著垂發分肖髻,插著一只金步搖,但是手里端著一柄三尺青鋒,身形裊裊娜娜,利劍和美人從未有過如此絕配。
丫鬟小岫碰著宣紙進來,“小姐,魏相公的詩?!?p> 青棉收劍于鞘,微微皺眉,“若他是個君子,見了我的詩便知我無意與他相會,而他竟然還寫詩奉還,想來魏長視也是個沽名釣譽之徒。他有什么話帶過來?”
小岫鼓了鼓嬰兒肥的小臉,說道:“沒有,他就是聽了小姐的詩,一口氣喝光了一壺雍河釀,然后就作詩了?!?p> 聽了丫鬟的話,青棉放下劍,仔細看著宣紙上的詩句。
書法不算絕妙,只能算中規中矩,沒有什么出彩的,只不過這內容……
“贈青棉。”
“魏生斗酒詩百篇,安雍河上酒家眠。”
“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
青棉看完臉色泛紅,她感覺到了一陣羞愧。
前兩句是指他魏鷹詩才絕倫,飲酒作詩自有風流,后兩句是說他高傲,就算皇帝來了也不放在心上,更何況是她這個區區青樓女子?
而且這詩明顯還有后續的內容,卻沒有寫完。
這是說她青棉這個風塵女子不配完整的一首七言?
而且這詩名為“贈青棉”,再加上詩詞內容,青棉便知道,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自己以為魏相公是個好色之人寫了一首詩拒絕他,卻沒想到人家詩才更佳,人品更是高傲。
這怎能讓青棉不羞愧?
想到這里,青棉目光閃爍,整理了一下儀容,對丫鬟說:“走。”
小岫呆呆的看著自家小姐,“去哪?回畫舫?”
“不,去給魏公子賠禮道歉?!?p> “我想知道這詩的后面還有什么絕句,不弄個明白,我心不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