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彌不忍心再看她破碎的笑，朱門高墻后，有多少骯臟污垢，再沒有人比刺探情報的他更清楚明白，他已經猜到了結局，更加不愿去聽。

　　念兮卻快他一步，殘忍的撕開真相，“母親撞破父親與大哥大被同眠三人行，活活氣死了。那時我還在江陵，母親過世的消息傳來，我才回到應天。母親的葬禮不久，我在家中的后花園，撞見大哥他跟另一個男子……”

　　當天晚上，就起了高燒，幾日不退，眼看要活不成，大夫都讓準備后事。那是長這么大父親第一次來房中來看她，她病得昏昏沉沉，聽到父親在床前教訓大哥。

　　“氣死你母親還不夠，你是想把這個也氣死嗎！”

　　“母親不是您氣死的嗎，若不是您一味拉著我胡來，叫母親撞見，她怎么會吞金！”

　　她還記得聽完大哥的話，嚇得大氣也不敢出，死死閉著眼睛，生怕床前的兩人發(fā)現(xiàn)她醒著。

　　章彌沒想到她竟有那樣的過去，想到方才自己說過的話，回避念兮的眼睛，心頭有些不安，往外挪了幾分，“這有什么，誰沒遇到過糟心的事。”

　　念兮卻似根本沒聽到他的話，沉浸在某段回憶里，“那日之后，我才留意到府中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采購一批小童。對了，那年我還救了一個少年，他身體羸弱，卻有雙倔強不屈，燦若星辰的眼睛。我喜歡他的眼睛，讓侍女偷偷將他放了。”

　　章彌不想再聽她說下去，后悔提起她的父兄，他媽的溫玉山、溫子仁，簡直不配做人！還坑了他！

　　等等，她剛才說什么？

　　她曾經救過一個眼睛漂亮的少年！

　　“你還記得那位少年的長相嗎？”章彌有些激動，他與李典，只知道溫念兮對大人有救命之恩，卻不知是因為什么。

　　難道，大人就是當年那個少年？！噗——

　　念兮狐疑的看著莫名興奮的章彌，搖頭道：“不記得。若不是大哥狠狠罰我，將他看中的人放走，可能我連這件事都不會記起。”

　　她摸著手臂寸長的疤，那是大哥推倒她留下的傷口。

　　章彌注意到她的動作，沉默下來，許久才道：“我為方才的話向你道歉，我不知道你發(fā)生過什么，不該對你妄加評論。”

　　念兮沒料到他會這樣說，淺淺一笑，轉頭看了他一眼，又繼續(xù)望著虛空中，輕輕道：“不用可憐我。你說的沒錯，我本就是個涼薄之人，他們用我換溫子仁的那刻，我就不再是興安伯府的小姐，他們的死活，我一點兒也不在乎。”

　　她坦率的緊，臉上再沒有平日的溫柔和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模糊了五官的淡漠，仿佛世間萬物在她眼中，都不值得留戀。

　　煢煢孑立的念兮，是這個世界最孤獨的存在。

　　直到這一刻，章彌才真正感到后悔，他不該算計她，最起碼不該用那樣齷齪的手段。

　　“我利用了你害我這件事情，來達成自己的目的。這樣說來，你方才對我的評價倒說的很對。可是，有一句話你說錯了。”

　　她又看過來，眼睛亮的嚇人，“即便大人沒有幫我，我也不會放棄復仇。人活在世上，總要有一些堅持。”

　　坐在這個暖融融的房間，對著一個嬌嬌柔柔的女子，在大雪初霽的午后，原本該是愜意安適，可章彌心中，卻下了一場雨，徹頭徹尾，無從躲避。

　　在他往后的歲月，再也沒有停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