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英子終于歷盡“千辛萬苦”,結婚了。
那個年代的婚禮可是非常簡樸的,而且還需要公司開證明才行,否則要結婚是根本不可能,時代的產物,沒辦法,好在我和英子在結婚路上沒有遇到太多阻礙。雖然我和她的生活環境并不一樣,我父母一開始還顯得有些猶豫,可能也是處于他們那個年代的人對不同人群的偏見吧。但是他們拗不過我的執著,英子為人也讓他們逐漸改觀,所以最終還是獲得了多方的認可,能走到一起。
在那個年代,遠不像現在的年輕人,拿著戶口本跑到民政局就能成為合法夫妻。
但是住房方面還是有些困難的,我和英子結婚后并沒有單弄一套房子。大哥婚后住到了浦東,回來都要坐擺渡船,他夫妻倆每天上班都要騎著車坐著船,往來于浦江兩岸。大哥的女兒是在1984年出生的,名字小悅悅。但是因為夫妻倆雙職工,沒辦法照顧,所以他倆的女兒從小就在我母親這成長的。作為父母的第一個孫輩,自然是無比疼愛的。
二哥也在我之前不久結婚了,因他長期是不住在家里的,婚后家里也實在騰不出位置給他們,最后他是選擇和二嫂一起生活在了他岳丈家里。與老人擠在同一屋檐下。與我們的接觸也是越來越少。
我婚后和英子還是住在原來我生活的那個小間里,小萍就騰到了父母那間去了,那間屋子比較大,比小間要大老多。那間就他們四個人擠在一起了,說實在的,我一直還過意不去。
我們這件老宅呢,結構也是比較簡單,四層樓高,斜頂,四樓盯上還有個閣樓。每層樓左右對稱兩個總門,門內是一個并不深的L型走廊,走廊盡頭是一個很大的衛生間。我其實也不知道為什么衛生間會設計得那么大。延走廊左手邊是三間房間,當時我們家只有兩間房間,最靠正門的那間另有鄰居住著,但是不知道為什么,我從小到大都沒有什么和他們有交流的印象。三個房間包圍著的就是廚房了,這件廚房足夠供三戶人同時做飯了。廚房另一側的門,就是一個不是很大的露臺。而另一邊唯一的陽臺,就在我家大房間。
就是這么個格局,擺在現在看,這個構造非常的奇怪,但擺在當時,還是非常時興的。很明顯,這類建筑最早并不是設計用來生活居住的。所以并不是很緊湊,人與人的空間可以保持的非常適當。
我們因為只有周日是休息日,因此所有洗曬打掃都集中在周末這天,時間也不是很寬裕。
那天,我們迎來了久違的晴好天氣,打算下午能出去活動活動。說來也奇怪,天氣似乎知道我們在周末喜歡出去玩,就故意和我們作對似的。沒到周一,天氣好的出奇,萬里無云。一連五天,沒有看到一朵云彩。甚至周六上午也是沒有一點變天的兆頭。直到周六下午,這變天比變臉還快,一瞬間就陰沉了。到了晚上就開始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連續好幾個周末都是如此。我們只能在家聽聽廣播,看看報。
那天,周末的清晨,久違的晴好天和周末相遇了。我倆打算上午把洗曬家務趕緊做完,下午出去逛逛,我倆都快忘記逛街時什么滋味了。
我倆分工明確,我洗曬被單被套,她掃地擦家具。母親和小萍帶著小悅悅準備出門買菜去,看到我倆忙里忙外地,也不打擾我們。
英子看到母親準備出門,主動打起了招呼,“媽,買菜去啊?”
“是,正好帶悅悅出門玩玩,平時我也和你們一樣要上班,星期天陪陪孫女。”小悅悅此時已經兩歲多了,正是走路說話都最好玩的年齡。可愛至極。
“好,我和阿三等下忙完就出門了,午飯就不要為我們準備了。”
“行,櫥里還有點咸菜和咸蛋,你倆自己弄點粥,別忙的忘記吃早飯。”
我倆倒是的確準備忙完了出門隨便吃點,但聽媽這么說,我們也只好應和著,等下干脆就煮點粥了。英子忙完了對我喊了一聲,“阿三,我下去丟垃圾,順便出去買點東西,你把錢放哪里了。”
我正忙著在廚房煮菜粥,正起火呢,就抵著頭邊切菜邊回答她:“就在茶幾下面,用一個白色塑料袋裝著。你自己找一下,我要看著火。”
“碰”得一聲,英子下樓的聲音啪嗒啪嗒地,那么早就把那高跟鞋穿上了。
英子身高不比我矮多少,我只有176cm,在當時也不算太矮,可英子的身高卻有172cm,擺在當今都不算矮,更不用說放在當年了,要知道,即使在生活水平和營養標準更高的現在,男性的平均身高也只有169cm,女性的平均身高更是只有158cm。我也就將將過了平均線,而她卻高出了不止一點點。我記得在1985年的當年,女性的平均身高還不到155cm。
沒多會兒,一鍋菜粥出爐了,我看英子還沒回來,就放在灶上小火燉著。
難得的陽光,我站在陽臺上深深地伸了一個懶腰,想把全身的疲勞一下子都趕走。那種全身舒展的感覺,真的印象深刻。
正深呼吸呢,看到英子急匆匆地向家的方向走過來,手上還提著一帶東西。樓上看不清是啥,但袋子看起來比較皺。
啪嗒啪嗒,英子上樓的速度可比下樓時快多了。
“阿三,不得了了,不得了了。”氣喘吁吁的英子站在門口,整個臉愁的都擠到一塊兒去了。
“氣喘勻了再說,來,喝口茶。”
一大口涼水下肚,英子相對冷靜了點,“阿三,我錢丟了,但我一路上記得就沒松過手,里面放了三十塊錢呢。你快幫我想想會丟哪了,都快把我急壞了。”
錢丟了?三十塊錢?這年頭,一個月工資才36塊錢。
我撓了撓頭,這讓我哪去想轍啊。
“你說說你出門后都做了什么。”
“我下樓后,到院子口把垃圾扔了,就出去轉彎去副食品店了,家里不是鹽和醬油什么的都不夠了么,我就順道想去買點,回來再買倆畫卷,就著粥一起吃。這點路來回也就十分鐘。我到了店里,發現手上錢袋子不見了。我來來回回走了兩圈,地上路邊都沒看到那個袋子。”
我看了看她的臉,看了看她的腳,看了看她的手,再看了看她手里的袋子……
“你再說說……你出門干什么了?”
“你是不是提前老年癡呆了啊,我出門到院門口……”她順著我的眼神看著自己手里提著的袋子。“呀!垃圾袋怎么還捏在我手上,那錢……錢被我扔到垃圾桶里了?”
我一言不發地看著他,緩緩地點了點頭。
英子在背后推著我趕緊下樓去找。我都不確定垃圾桶是不是已經被垃圾車清走了。但畢竟是三十塊錢了,也不是一筆小數目了,丟了真的要心疼死。
萬幸,垃圾桶還在。垃圾都堆滿了。但,英子自己也不確定扔在了哪個桶里。我看著三個滿滿當當的垃圾桶,咽了咽口水。
“你饞了?”英子還打趣到。
“滾,死開點,要不是為了你,我永遠不會干這勾當。”
我人生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翻垃圾桶的經歷,就這么印在了我的人生里。
這垃圾桶的歷史,也真是有意思,當年倒垃圾很少有袋裝化,每家每戶都是有一個塑料桶,用作垃圾桶,裝滿了各種垃圾,混在一起,就這么往院門口的大垃圾桶里一倒。別管什么碎布灰塵,果皮菜葉,甚至還有剩菜剩飯。那股味道我至今難忘,想起來就感覺一股難以言喻的翻涌。
老百姓倒垃圾的習慣,跟著要求不斷變化,從那時候的隨意亂來,到后來要求垃圾袋裝化,所有人都使用塑料袋裝垃圾,隨后又開始要求垃圾分類,濕垃圾不允許裝垃圾袋了,等于又回到了舊時代的習慣。真不知道是社會在進步,還是社會在繞圈。反正走著走著,就走到了起點。
院里鄰居經過,都用一種異樣的眼光看著我,英子站在我背后,替我解釋到:“阿三把錢當垃圾扔進去了,他在找錢。”
我……要不是打不過你,我肯定要翻臉。
每向一個鄰居宣傳一遍“真相”,她就向我做一個鬼臉。我也回她一個白眼。我沒想著要對她的話去爭辯,我只想早點結束這活兒。實在受不了了。
半個多小時后,太陽已經照到我頭頂了,三月份的天,弄得我滿頭大汗,滿手垃圾,都不敢擦。不過好在,我終于找到了裝了30塊錢的袋子。我拿出來看了眼袋子,再看了看英子,“你……再說一遍袋子里是多少錢?”
“三……三十塊錢啊。”英子有點猶豫了。這讓我更崩潰了。
“三十塊?”
“要么不是三十塊啊?我想想哦……哦!三十塊錢的袋子是茶幾下面的對吧。我從五斗櫥上拿的。里面是……一……塊……三……毛……錢。”
我生無可戀啊!
因為翻這個垃圾桶,我兩個手臂洗了一天都還有味道。大半塊肥皂都用完了。兩手皮都快被我搓掉一層了,但是這味道還是有殘留。最后抹了好多花露水,用味道壓一壓,至少不會讓家里也充滿這個刺鼻的味道。
小萍和小悅悅回來,聞到我手上的味道,都故意捏著鼻子,表現出一種特別嫌棄的表情,讓我離他們遠一點。真的弄得我又好氣又好笑。不過我也識趣,一天躲在廚房后面的露臺上。下午也沒法去玩了,這沁到皮膚里的味道,至少要一整天的新陳代謝,帶能清理掉。
人說女人一孕傻三年,這英子可還沒懷孕呢。
不過喜事將至,一年后,就在1987年十月底,英子懷上了我倆的孩子。也是未來我為之無比驕傲的兒子。
不過在兒子出生之前,我還經歷了一場全國性的大疫情,這事我們下回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