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首當然是有限度的。

　　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泰德自然有數。

　　如實交代哈米德的死，但有的當然不會說。

　　不自首，紙里包不住火，咪帕斯出自狐貍夜總會這件事早晚露餡。

　　不如先自首，給裁決所提供一些線索，也就解除了嫌疑。

　　何況自首對象是卡繆爾。

　　泰德-亞迪-卡繆爾是一條利益鏈上的螞蚱，老卡拿錢的時候也挺樂呵。

　　又是上下級關系。

　　咱們可是一伙兒的。

　　“可以向他出示徽章。”

　　亞迪提醒泰德。

　　非危急且必要情況下，Z4成員的身份無需讓老卡知道，但現在就是危急且必要的情況。

　　不然的話，難保泰德的半巨人血脈不被查出來。

　　出示密探徽章，泰德就是自己人，老卡也不會公事公辦；不然他也有責任。

　　泰德想想就明白了，豎大拇指，“亞迪，再住一次院吧，你會變得更聰明的。”

　　“真理之神會詛咒你。”

　　亞迪翻了個白眼，拉開背包抽出一張照片，“找到這個人。”

　　照片上一個黑西服、沒系領帶的瘦臉男子倚著車門，手里夾著一根煙。

　　當初有三個血族押送咪帕斯去蘭蒂斯大酒店，這是開車的那個，另外兩個由于實在不方便拍照，所以沒有照片。

　　亞迪簡單說了一下咪帕斯離開狐貍夜總會之后的經歷。

　　跟他當初猜測的差不多，只是稍有偏差。

　　咪帕斯不是用某種變形能力躲過黃毛的眼睛逃出地下室，而是吸干咪帕斯的體液之后本能地變成了幽靈貓，虛空穿梭逃跑了。

　　偷了件衣服，咪帕斯躲到一個橋洞下睡著直至半夜餓醒，找吃的時候遇到了幾個“長著惡心尖牙”的家伙，其中為首的就是侯爵大人。

　　吸血鬼侯爵倒沒為難咪帕斯，每天好吃好喝好招待，條件就是要跟一個男人睡覺。

　　咪帕斯看著單純，心里鬼精，答應下來是為了騙吃喝。

　　“這個人是塞拉斯的心腹。”

　　亞迪點了點照片，“找出這個人，順藤摸瓜就能找到塞拉斯·卡帕多西亞。”嘿嘿一笑，“泰德，咱們Z4小隊建功立業的時候，到了！”

　　……

　　九月下旬，天黑的有些早了。

　　一頓豐盛的晚餐過后，小貓娘打著哈欠，又困了。

　　亞迪算是知道為什么那兩只吸血鬼不讓她吃飽了；咪帕斯吃飽就睡，饑餓的時候才是清醒的時候。

　　“哥哥，天黑了，睡覺吧。”

　　咪帕斯非常自然地鉆進亞迪懷里，額頭蹭著他臉頰，貓耳朵一動一動地，撩撥地不止是皮膚末梢神經。

　　亞迪攬著小蠻腰，在光潔額頭上吻了一下，“咪咪乖，自己睡，哥哥還要學習呢。”

　　咪帕斯“嗯”“嗯”地扭著身子撒嬌，“哥哥摟著睡才舒服。”

　　你舒服了，我呢！

　　那是睡覺嗎？

　　亞迪心里在怒吼，嘴上嘆氣，“咪咪還小，不能跟男人一起睡。”

　　“不小了，我已經成年，可以跟哥哥睡了。”

　　“按照人族的習慣十八歲才成年呢。”

　　“貓族的習慣15歲就成年了。”

　　“在哥哥這里，就要按哥哥的習慣算。”

　　“我到發情期了嘛。”

　　“忍一忍，忍一忍就過去了；咪咪乖，咪咪最聽哥哥話了。”

　　“……好吧。”

　　咪帕斯撅著小嘴兒，扭著小屁股、搖著長尾巴進臥室，回頭看過來的眼神還帶著幽怨。

　　亞迪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表情肅穆地點點頭。

　　你到發情期了？

　　很巧，我也是，可是必須忍。

　　亞迪沒有用命爽的勇氣。

　　一下就死，誰都沒有。

　　咪帕斯進屋睡覺，他拿出《內參：符咒刻印小微應用100例詳解》。

　　今天有三節課沒上，問題倒不算大，但烈陽圣光子彈的鐫刻陣必須開始學習了。

　　跟榮譽騎士鮑里斯有賭氣的成分，一周之內拿不出契合度超過80%的鐫刻子彈，被打臉的可就要換人了。

　　鮑里斯的三級靈性屬性為火水木，這在烈陽之神教徒中很常見。

　　亞迪自身無屬性，通過太極圖配合對立統一規律實現無損轉化，理論上只要鐫刻陣按照火金土靈屬比例構建，就可以達到100%的契合度。

　　但這是理論上的。

　　實際上沒有100%契合，就像沒有100%精確，都是在一定誤差范圍之內。

　　煉金學是嚴謹的。

　　達到約定的80%限定不難，但亞迪依然需要下功夫。

　　一邊學習陣列構建，一邊演算著公式，感覺上只學了很短的時間，叮叮地門鈴聲傳來。

　　亞迪放下筆，起身開門。

　　或許是泰德，更大的可能是卡繆爾老兄。

　　刺殺事件牽連太大，不提死者一國首相的身份，只是在圣約之都、圣約教廷眼皮子底下發生這樣的惡性案件，恐怕卡繆爾也很難做。

　　帶著幾分擔心，亞迪摘下掛鎖開門，頓時愣住了。

　　門廊下，一前一后兩個女人。

　　賽琳娜和達斯琪瑪。

　　“這么晚來，嚇你一跳吧，我的亞迪寶貝。”賽琳娜張開雙臂，笑容依然熱情親切。

　　“……呃。”

　　亞迪感覺自己擠出來的笑容并不自然，忙擁抱了賽琳娜，“姨媽，你怎么來了？”

　　摸了摸他的臉頰，賽琳娜的眼里泛起了淚花，“想你了，我的小亞迪。”淚水涌出眼眶，依然強笑著，“亞迪，請原諒一個孩子離家的中年女人，我就是想看看你。”

　　“瞧您說的，怎么能談到原不原諒呢。”

　　亞迪忙往屋里讓，“姨媽，我新學會了一種奶茶，味道相當好，您嘗嘗。”

　　走了兩步發現賽琳娜進了屋，達斯琪瑪卻留在了外面。

　　“達斯琪瑪？”他喊了一聲。

　　老女傭躬身低頭，原地不動。

　　賽琳娜已關上門，“今天達斯琪瑪不方便進屋。”

　　“……好吧。”

　　亞迪的動作有0.1秒停頓，回身進廚房開始煮奶茶。

　　賽琳娜沒有進客廳，就跟在他身邊問東問西。

　　有沒有按時吃飯，換季的衣服有沒有按時穿，學習累不累，打工辛苦嗎，缺不缺錢……

　　不知道為什么，今天的賽琳娜眼里一直有淚光，不時踮腳摸摸亞迪金色的頭發。

　　也不知道為什么，亞迪有些不敢看賽琳娜的眼睛，回答著家長里短的問題，目光始終落在煮茶壺里。

　　終于，奶茶煮好了，兩人進客廳。

　　賽琳娜吹著熱氣喝了一小口，“真好喝，我的小亞迪做什么都那么棒。”

　　“姨媽，可別這樣……”

　　賽琳娜忽然站起來，指了指半掩的臥室門，聲音壓得極低，“有女朋友啦？”

　　表情已變得精彩起來。

　　“呃……算是吧。”

　　亞迪回頭看到了黑黢黢的臥室里一條白生生的大腿，頓時臉紅了。

　　“睡啦？”賽琳娜眉飛色舞的，“不方便見面吧？”

　　“啊。”亞迪看懂了過來人的表情。

　　“哎呀，可惜了，只能下次再見了。”

　　賽琳娜感慨嘆氣，“我的小亞迪長大了，真好；終于有人照顧你了，這樣姨媽搬家也能放心了。”

　　“搬家？”

　　“是的。”賽琳娜輕輕摩挲著亞迪的手背，“汽車配件公司的生意很好，維克多想拓展薔薇城的生意，你們也都長大了，所以我們要搬家了。”

　　“什么時候走？”

　　“明天。”

　　“……。”

　　“臨走之前，有沒有什么想問姨媽的？”

　　亞迪抬頭，對視著賽琳娜慈愛的目光，好一會兒才微微搖頭。

　　“沒有。”

　　淚光再一次在賽琳娜眼中泛起，嘴唇顫抖著撫摸他的頭。

　　“你呀……還真是長大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