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嶼疼得齜牙咧嘴，還嘴硬：“我非揍死他不可。”

　　蘇玥見他這么嘴硬，松開給他處理的手，“那你去和他再打一架吧。”

　　南嶼剎時頓住，猶豫了幾秒鐘之后：“讓他等著，我后面再去收拾他。”他嘴上又嘟囔了幾句，但卻沒什么動作。

　　蘇玥嘆了口氣，讓南嶼在原地等著，自己則開車去了藥店，買了那種二十塊錢一瓶的紅花油，這種紅花油看起來包裝如此廉價，看起來沒什么用的樣子。其實正是這種普通的藥油，比其余的什么高級的藥物還要有用。

　　蘇玥回來的時候見南嶼還坐在原地，看上去臉色不太好看，自己揉著肩膀，疼得五官都皺到了一起。

　　她沒好氣地開口：“現在知道疼了？剛才為什么非要和他打架？”

　　蘇玥從小和南清玩得好，自然和南嶼也玩得不錯，雖然南嶼比他們大了兩屆，但每次他們干什么壞事都是約著一起的，所以蘇玥和南嶼關系也是不錯的，至少現在這個時候還可以損一下。

　　南嶼不可置信地說：“你不知道他有多陰險，專門挑我衣服下面的地方揍，揍得很疼，可厲害了。”

　　“別說他了，你還抓他臉呢。你以為自己是女孩子啊，娘們唧唧的還抓人家臉。”

　　南嶼理直氣壯，“這是我的招式。”

　　蘇玥懶得理他，用力地揉搓他肩膀的淤青，將其他幾個地方都一一揉開，又說：“明天自己也記得多揉一下，把淤血揉開了之后好得更快一點。”

　　“行，謝謝你。”南嶼忽然開口說了一句。

　　蘇玥瞬間瞪大了眼睛，“你在說什么東西？”

　　南嶼覺得莫名其妙，“我在說謝謝啊。”

　　“你現在和我說謝謝？我覺得你腦子可能被打壞了吧。你自己再去檢查一下，你之前從來都沒有這么客氣的。”

　　南嶼瞬間無語，“行，那我不說了。就這樣吧，我先回去洗個澡，現在我也進不去了，我明天再來看南清。”

　　“你工作忙就不用來了，等南清醒了我給你打電話。”

　　南嶼沉默了片刻，低聲說：“行。你看過她就回去休息吧，有護工在這里守著，你還是好好休息吧。”

　　“嗯，知道了。”蘇玥應著。

　　南嶼點點頭，就抓起旁邊的西裝外套，很緩慢地往停車場走，背影看起來有幾分落寞，顯得有些可憐。

　　蘇玥很想要安慰，但又說不出口，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南嶼，只能安靜地目送著他的背影離去。

　　南嶼一直坐到了車上，才讓自己發泄出來，很沒出息地紅了眼眶，淚水大顆大顆往下掉。

　　他和南清差了兩歲，從小都是一起長大的，南嶼不是那種會欺負妹妹的哥哥，相反他挺疼自己的妹妹的，也許是從小都被家里人教育要好好照顧妹妹，所以南嶼從小對南清都很照顧。

　　小時候南清剛出生的時候，就是個奶娃娃，南嶼因為想和妹妹親近，便自己去抱妹妹，但是他力氣太小了，剛把南清抱起來，就整個人摔在了地上。

　　南清便止不住地哭泣，畢竟她還是個小孩子，什么都不懂，雖然南嶼整個人都護住了她，但是突如其來的失重感還是讓她哭了出來。

　　大人循著哭聲跑進來，見南嶼手足無措地哄南清，就知道肯定是他在搗亂了，便開始教育他，“妹妹在搖籃里面睡得好好的，你為什么非要把她抱出來呢？”

　　南嶼有些委屈，“我就想...想和妹妹玩。”

　　彼時他也才兩三歲的樣子，但因為聰明，說話做事都很有自己的邏輯，即便是因為害怕說得不流暢，但還是表達了自己是沒什么惡意的。

　　南清在這個時候也非常聽話，也不哭鬧了，被大人抱在手里還一直朝南嶼的方向伸出手，吱吱呀呀地笑。

　　然后南嶼就逃過一劫，沒有被罵。

　　再長大一點，南清就變成了南嶼身上的跟屁蟲，因為南清小時候經常生病，所以很少去幼兒園，整天都是待在家里面，每天最期待的事情就是等南嶼從學校里回來。

　　南清就會坐在家門前的樓梯口，乖乖地等著南嶼回家，然后拿一瓶酸奶給哥哥喝，再聽南嶼講學校里面發生的事情。

　　等到再大一點的時候，南清的免疫力提高了不少，可以去上學了，每天也是和南嶼一起結伴上學，南清也逐漸成為了院里的霸王，也不只是因為她作威作福，而是因為南嶼在背后給她撐腰。

　　成年之后，兄妹兩個的關系雖然談不上有多親近，但總歸是一起長大的情誼，所以也能算得上是很親密的關系了。

　　南清和許世澤的協議婚姻，說實話南嶼確實在后面有推波助瀾，但他本意也是好的，只不過沒有想到現在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他覺得有點對不起南清，更多的是覺得自己真是個混蛋。

　　南嶼很難受，覺得自己從小跟在自己身邊的妹妹都沒有照顧好，到現在居然也只能變成這個樣子。

　　而他什么都做不了。

　　也許現在能做的，就是讓南清做她自己愿意的事情。

　　-

　　南清是第二天中午醒的，護工發現她瞪大雙眼，觀察著房間的布置，顯得很驚慌失措的模樣。

　　護工便連忙叫來了醫生，醫生把她的生命體征都檢查了一遍，發現沒什么大問題后才通知了家屬。

　　藺馳揚是第一個趕到的，說實話他和南清對視的那一秒，他感覺自己眼淚都快下來了。

　　“南清.....”藺馳揚語氣有些哽咽，“你....現在覺得怎么樣？”

　　護工不打擾他們，便安靜地退了出去。

　　南清整個人還是被固定在床上的，只有脖頸能輕微的轉動，她艱難地控制自己的身體，腦袋扭向藺馳揚的那一邊，安靜地瞪大眼睛盯著藺馳揚。

　　藺馳揚一句話都還沒和南清說上，自己就已經哭得不行了，斷斷續續地抽泣著，一直問著：“你疼不疼啊？”

　　南清沒有理會他的詢問，半晌后她才開口問道：“你是誰啊？”

　　藺馳揚哭到一半忽然就頓住了，滿臉震驚，隨后變得惶恐，“什么？你不認識我了嗎？”

　　南清語氣有幾分虛弱，但表情很認真，充滿疑惑地問道：“你是誰啊？”

　　藺馳揚驚得頓時瞪大雙眼，“你不記得我了嗎？”

　　他慌張地想去找醫生了解情況，卻碰到了接到消息趕過來的蘇玥。藺馳揚便連忙把住蘇玥的肩膀，“蘇玥！南清她失憶了！”

　　“失憶？”蘇玥滿臉不可置信，“什么玩意？”

　　“你去看啊！她說她不認識我！”藺馳揚指指南清，滿臉驚恐，甚至還有些興奮。

　　“你為什么...這么興奮啊？”蘇玥皺著眉頭問道。

　　她繞過藺馳揚，往病房里面走，見到南清躺在病床上，臉色不太好看，但精神是蠻好的，不過眼神里面充滿了疑惑。

　　“怎么了？你裝的還是假的？”蘇玥不太相信南清失憶了，這種偶像劇的橋段應該不會發生在南清身上吧。

　　應該吧.....

　　應該？

　　蘇玥有些不確定了，為什么南清的表情這么陌生，如此疑惑，甚至還開口問了句：“你們是誰啊？為什么在這里？”

　　南清環顧了四周，看到陌生的環境以及這么多機械，頓時眼神都變得警惕起來，“怎么回事？這里是哪里？”

　　蘇玥頓住了，試探性地問道：“你什么都記不到了嗎？”

　　南清搖搖頭，“你們是誰啊？”

　　蘇玥沒有說話，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拍了拍藺馳揚，“要不然把醫生叫過來看看吧。”

　　藺馳揚便伸手按了床頭邊的按鈴。

　　醫生很快就來了，“發生什么事情了？”

　　“她說她什么都不記得了，也不認識我們，這是失憶了嗎？怎么會失憶呢？”蘇玥抓住醫生的胳膊，“真的嗎？為什么會失憶呢？”

　　醫生被蘇玥晃得腦袋疼，先拍了拍蘇玥的手臂，“好，你等我去看看她先......”

　　醫生先細致地檢查了一下南清的情況，又核對了之前拍的片，疑惑開口：“按理說應該不會啊，畢竟腦袋里面沒有出現淤血，也沒有壓迫到腦神經，應該是不會失憶的啊？”

　　他認真查看報告，片刻后猶豫地給出了一個答案：“也許是受到了一定的刺激，身體的生理機制為了保護我們自己的身體，所以會選擇遺忘一些事情來防止自己出現不好的情緒。”

　　醫生在蘇玥和藺馳揚面前一本正經的分析，后面的南清已經忍不住笑了出來，“好了，我逗你們的。”

　　蘇玥氣得不行，把醫生送走后便開始和南清生氣，“你在干什么啊？！你知不知道都快把我們嚇死了！我還以為你真的不記得我們了！”

　　“就是就是，我都快嚇死了。”藺馳揚緊跟著說道。

　　南清雖然躺著不能動，但是還是笑得不行，“主要是你沒有看見藺馳揚剛剛進來的樣子，哭得鼻涕到處都是，就像小時候被那個小胖揍了一樣可憐。哈哈哈我都快笑死，特別可愛。”

　　藺馳揚癟嘴，“我都快嚇死了，這不是擔心你嘛，結果你還在笑。”

　　南清便收起笑意，“好了好了，我沒什么事啦。”

　　蘇玥見南清沒什么事情也放下心來，但又覺得她好像又什么都不知道一樣，也不知道要不要說。

　　畢竟這是一條生命，也不知道南清有沒有發現。

　　但很快南清的笑意頓住，片刻后忽然感覺到什么不對勁，大顆眼淚從眼角處滑落，“我孩子呢.....”

　　她昏迷接近兩天，清醒過來的時候全身都不能動彈，說實話其實只有頭部能夠有所知覺，其他地方幾乎還是沉睡著的，幾乎沒有感受到任何知覺。

　　不過所有身體零件也是在慢慢蘇醒的過程，緊接著南清就感受到不同了。

　　畢竟自己已經和寶寶共處了接近五個多月，肚子里面究竟是什么感覺沒有人比她更清楚。

　　等南清真正能察覺到自己的肚子情況的時候，就發覺不對了。

　　她開始努力地想要觸碰自己的肚子，但因為全身有多處骨折，為了避免再次造成傷害，所以全身基本都上了固定。

　　南清根本不能動彈。

　　她像是發了瘋一般使勁地掙扎，“我的孩子呢？”

　　哭嚎像是絕望的野獸。

　　蘇玥嚇得不行，連忙和藺馳揚一起上手將南清按住。

　　但南清即便是剛剛醒過來，但于絕望之中爆發的生命力依舊讓人感到害怕和抵抗不住。

　　南清哭吼得聲音沙啞，“為什么.....我的孩子去哪里了啊.....”

　　哭得蘇玥都忍不住跟著她一起掉淚，“孩子以后還會有的，你別這樣，南清你才剛剛醒過來，別這樣....”

　　藺馳揚別過眼不忍心看南清哭的模樣，用力地按下護士鈴，讓護士進來給南清打鎮定劑。

　　南清在床上掙扎著，眼淚無助地從眼眶中流下來。

　　“為什么.....”

　　蘇玥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只能握住她的手，低聲安撫道：“沒關系的，沒關系，南清，我還在呢。”

　　護士進來的時候南清還在劇烈地掙扎著，手背上的針孔都已經回血了，監護器也發出了警報聲。

　　南清因為情緒過于激動，導致心率也變得不正常起來，整個人都處在極度悲憤的狀態之中，連呼吸都快呼吸不過來了。

　　護士只能先給她扎了一針，南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平靜下來，然后逐漸又陷入了昏迷。

　　“病人的情緒不太穩定，但是也不能讓她這么激動，對于她的恢復很不利的。”

　　南清掙扎的過程中連固定的繃帶之類的全部都散開了，護士只能全部重新再處理一下，又給她處理了手背上的傷口。

　　“等她下次醒過來的時候還是要好好安撫她的情緒，不能再讓她這么激動了。”護士強調道

　　“好的好的。”蘇玥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藺馳揚在旁邊揉著眼睛，心里很難受，蘇玥何嘗不是這樣，但現在說什么都不管用了。

　　而且肯定沒有人能理解南清內心的感受，只能在旁邊盡力地陪伴著南清。

　　沒有人會懂得一位母親的心理。

　　不能和她感同身受的話，至少能讓她知道自己不會孤單，身旁一定會有人陪伴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