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莫起一路走向城東,幾乎每處街角的醒目處,都貼著緝拿他和白璃攸的通緝令。反復看了幾個,沒有什么新鮮的。
正思索著,迎面走來一位少年,與他撞個滿懷,名叫陸凡。
陸凡籃中果菜撒了一地,莫起匆忙扶正斗笠,道聲歉,轉身便要走。卻看對方衣衫襤褸,身體消瘦,地上掉的也都是些爛果子、爛菜葉,心生同情,與他一道撿起來。
“抱歉,怪我方才走了神。”莫起一邊撿一邊說。看對方與自己年紀相仿,打探消息容易些,他趁機問:“你也是來看這告示的?”
陸凡麻利撿完,起身回道:“這告示貼得滿大街都是,想不看見都難。怎么,閣下對這告示有興趣嗎?”
莫起不置可否。
陸凡道:“在下聽聞,這兩個人可不簡單,沒準是邪魔降世,尋常人可奈何不了他們!”
莫起心想:自己怎么成了妖魔了,順著打聽道:“也許官府會請高人對付他們?”
陸凡思忖道:“近日里這臨陽城中添了許多陌生面孔,在下猜測他們便是沖這通緝令而來。聽說英雄樓中聚集了一大批江湖高手,即便是官府不發話,這些高手應該也夠這兩人喝一壺的?!?p> 莫起心中多了幾分擔憂。
陸凡見莫起擰著眉毛,便問:“閣下似乎對此事頗感興趣,難不成真準備去搏個懸賞?”
莫起從思緒中拉回來:“既然那二人那般厲害,憑我這等身手是萬萬勝不了的,只是閑來無事,打聽打聽。”
陸凡打量著他,問道:“閣下非本地人吧?”
莫起道:“不是?!?p> 陸凡又問:“那來臨陽城所謂何事呢?”
莫起搪塞道:“我與妹妹來臨陽拜訪親戚,順便游玩一番?!?p> 陸凡哦了一聲,看看墻上的畫像,又看看莫起:“冒昧請教閣下年紀?”
開始是莫起打聽消息,這下卻反過來了。他答道:“虛歲十八?!?p> 陸凡追問:“幾年生?”
莫起算了算,答道:“靖安四十一……”
話沒說完,陸凡忙捂住莫起嘴巴,打量四周,示意道:“閣下隨我來!”
一路彎彎繞繞,莫起勉強記下,二人行至一座偏僻的茅屋前,陸凡再看看外面,確認無人后才進門去。
杜氏耳朵靈,隔著門就開始問:“娃,你帶人回來啦?”
陸凡應了一聲,將莫起引進屋中:“寒舍簡陋,還請閣下不要在意?!?p> 莫起道:“我看咱們年紀相仿,就別老閣下閣下的了,我叫莫起,你呢?”
陸凡答:“我叫陸凡,叫我小凡就好。屋里的是家母杜氏?!?p> 莫起問過杜氏。
陸凡道:“莫兄可知我為何不讓你再說?我們這的人,不用靖安紀年。在臨陽城,不,在整個新國地界,用開平紀年,今年乃是開平四十七年。”
杜氏聽他們說話,拊掌驚問:“小起啊,你是虎賁人?”
莫起立馬作了難,貿然暴露身份,對白璃攸和自己都不利,可是不托底相告,又覺得不坦蕩,索性道:“正是?!?p> 陸凡忙問:“那通緝令上的人,便是你了?”
莫起點點頭。
杜氏道:“小小年紀,天可憐見。那另一人呢?”
莫起道:“老人家,性命攸關,恕晚輩不能相告。”
杜氏樂道:“同是性命攸關,自己的事說,那人的事卻不說,看來此人對你,是比命還重要了?!?p> 莫起臉色泛紅,杜氏知道自己猜中,在一旁樂呵呵地笑著,又道:“小起,你可要給虎賁爭口氣,早日光復虎賁,打進臨陽城,讓我們這些窮苦人過上好日子。”
陸凡嘆道:“莫兄不必驚訝,家母向來如此,莫兄不要當真便是了。”說罷忙告誡母親慎言。
莫起正好問道:“陸兄可知虎賁近況如何?”
陸凡道:“你這是問對人了,家母每日托我打聽新軍與虎賁交戰的狀況。眼下虎賁形勢危急,沒了城墻,僅僅依托天險,新軍早晚攻上去,只是時間問題罷了。據說此番攻城,大炮用的是震天樓的新式火器,威力驚人。可以說,虎賁便是立于危卵之上!”
杜氏卻沒好氣道:“哼,那震天樓算什么。若是虎賁有瞻乾在,那便是天軍在,造上幾百架天上飛的玩意,管保新軍吃癟?!?p> 陸凡道:“莫兄,今日之言,萬不可對其他人說,不然恐遭殺身之禍。而且,國事為大,陸某乃新國人,也不會同莫兄站在一邊。”
杜氏打陸凡一記腦袋,道:“臭擺什么架子,老太太我站在小起這邊?!?p> 莫起對二人心有感激,俯身拜謝,告辭而去。
陸凡瞧著莫起的背影神色復雜,杜氏卻道:“娃,發財的機會來了,你苦惱個啥?把那小子的蹤跡告知官府,還不容易討個封賞?”
陸凡道:“娘,孩兒便知道你會這么說?!?p> 杜氏卻道:“你知道個屁,聽娘的,現在就去官府,咱們娘倆受苦的日子便到頭了。你爹這個天殺的,活該他見不到這一天?!?p> 陸凡搖搖頭,道:“娘,這種事情,孩兒不做?!?p> 杜氏似也早知道這個回答,頓了一會,道:“你不去,自有人去。娘也看出來了,這個娃娃天性純良,他這種人,在這世道是活不長的。橫豎是死,若給他人做嫁衣,還不如給陸家做些好事??傊镆痪湓挘袢漳闳舨蝗?,便等著給為娘收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