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情說的輕巧。

　　其他商賈也不是傻子，風頭不對拋得比誰都快。

　　況且。

　　四人手上囤積了長安一半的香料。

　　甚至賠上了身家性命。

　　四個加起來二百多歲的人還被眼前這個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呵斥。

　　心里那種滋味難受至極。

　　卻生不出半點頂撞之心。

　　眼神短暫觸碰，相互對視一眼，行禮齊聲道：“崔公子教導極是，老奴立馬吩咐手下去辦。”

　　出了宅邸門。

　　四名掌柜確定身后沒人，這才放松下來，胡掌柜小聲嘀咕一句：“商議商議？”

　　其余三人皆是點頭。

　　酒樓雅座。

　　小廝斟酒完畢，識趣退出包廂。

　　胡掌柜舉杯敬酒，愁容滿面道：“咱們現(xiàn)在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各位掌柜以為眼下如何是好？”

　　這件事情弄不好。

　　在座的各位都永無翻身之地。

　　若是圣上一意孤行，把香料售于鄭觀禮，到時虧損慘重無法想象。

　　這是世家和皇權的斗爭。

　　老百姓都知道要避而遠之。

　　在座的各位掌柜卻深陷泥潭不能自拔。

　　“誰說不是呢，說好聽點，咱們背后有世家撐腰，說難聽點，還不如世家府上養(yǎng)的一條狗。”余掌柜憤然道：“這些年，咱們月利沒少給，逢年過節(jié)還要敬奉，就是世家的下人也是蠻橫無理，在客棧吃飯從來沒有給過錢。”

　　“唉，余老弟有失偏頗，咱們平康坊的生意也賺到錢了，知足常樂，知足常樂。”胡掌柜不動神色，眼神示意了一下門口。

　　今天談論的一個字都不能泄露出去。

　　世家的耳目眾多。

　　稍有不慎。

　　小命難保。

　　“此事倒不如這樣。”胡掌柜壓低聲音，嘀咕道：“咱們手上的香料具體多少，誰也不清楚，若是圣上果真要賣香料于鄭觀禮，咱們就先拋一半，剩下的香料等到……”

　　其余三人眼色皆是駭然，若是被世家知曉，定不會輕饒他們。

　　世家想要弄死他們，比弄死一只螞蟻還容易。

　　況且，有得是商賈愿意為世家賣命。

　　胡掌柜知曉他們心里的猶豫，壓低聲音冷笑道：“各位手上的香料想必都心中有數(shù)，若是真賠個傾家蕩產，在那群人眼里我們還有利用價值嗎？咱們幾個算是半截身子埋進土堆的年紀，就算不為自己留后路，也得為自己的兒孫想一想。”

　　“倘若被世家知曉……這，唉。”包廂內發(fā)出長吁短嘆。

　　他們何嘗不知道。

　　沒有利用價值，世家肯定會翻臉不認人。

　　橫豎都是一死。

　　現(xiàn)在只能寄希望于圣上駁回太子提議。

　　“敢問胡老弟有何辦法，保證世家不會看穿？”

　　“三天后，就是敬奉的日子，這一來二去，進進出出，賬房那里可要一筆一筆記清楚。”

　　胡掌柜沒有直接挑明。

　　其余三人立馬心領神會。

　　敬奉沒有銀子，只能賣香料。

　　賬本上添一筆加一筆誰會知道。

　　就算有人告密，到了世家那里也有理由和借口。

　　況且。

　　賬房都是自己心腹。

　　做賬本輕車熟路。

　　“諸位同飲一杯。”胡掌柜舉杯。

　　其余幾人紛紛舉起。

　　達成共識，應下這門事情。

　　……

　　第二日清晨。

　　宣政殿。

　　“宣！”

　　“程知節(jié)為統(tǒng)領，總領五千兵馬剿患。”

　　“左衛(wèi)中郎將蘇定方，領一千兵馬為先鋒。”

　　王德尖聲在大殿回響。

　　程咬金眼前一喜，向左跨一步謝恩：“俺老程不說別的，那些蠻子俺一斧頭一個，定不負圣恩。”

　　“只是……圣上，俺這次去多久啊？”

　　正史中，程咬金能逃過武則天的殺伐，活到善終，就是靠審時度勢，別看他五大三粗，卻粗中有細。

　　揣著明白裝糊涂。

　　這是皇帝故意找的借口。

　　讓俺老程去外面躲一躲，看來圣上想要動世家的念頭越來越重了。

　　這樣也好。

　　俺中立。

　　誰也不幫，省的家里那口子整日嘮叨。

　　程咬金心中微微嘆息，這種滋味真難受。

　　李世民怒瞪一眼，沒好氣道：“什么時候太平，什么時候回京復命。”

　　對于這個臣子，他有些無奈。

　　當初也是和自己并肩廝殺疆場的好漢，娶了世家女如今成了這副模樣。

　　“末將遵旨。”

　　剛才圣上這句話一語雙關。

　　看來沒個三五載是回不來了。

　　這樣也好。

　　老夫出去一趟，既能撈軍功還能遠離長安這是非之地。

　　鄭咬金捅了捅前面的尉遲恭，嘀咕道：“晚上去你家喝酒。”

　　“啟稟圣上，臣有一諫。”一名大臣走了出來，身子挺直，不卑不亢，深情并茂道：“香料萬萬不可售于商賈，這里面關系大唐國本啊圣上。”

　　“宮中貢品若是被商賈以皇室名義售賣，不僅不會降價，反而還會被鄉(xiāng)紳富商哄搶，屆時香料反而更會暴漲，若有心之人打著宮中名義造謠撞騙，臣擔心，圣譽受損，皇室名聲蒙羞。”

　　李世民笑呵呵道：“眾愛卿以為如何？”

　　“臣復議。”

　　“微臣復議。”

　　“……”

　　李世民在大臣臉上一一掃過。

　　心中升起一股冷意。

　　好啊。

　　六部皆有人站出來。

　　世家的根基如此之深。

　　若不廢，朕寢食難安。

　　多年的帝王，李世民早已學會收放自如，臉上還是掛著微笑：“愛卿提議極是，可朕不忍見百姓受物貴之苦，愛卿可有妙計。”

　　“此次程將軍帶領大唐兒郎出師，定會讓蠻子聞風喪膽，西域之路暢通無阻，香料自會源源不斷運往京城，皆時物貴可輕松化解。”大臣早就想好了應對之法，沒有半點猶豫，夸夸其談道。

　　幾名大臣對視一眼。

　　紛紛投出贊許的目光。

　　從對皇室尊嚴維護，再到贊揚大唐雄獅，每一道都考慮清楚。

　　李世民沉思片刻，頷首道：“愛卿心憂皇室尊嚴和天下黎明百姓，可謂當代……當代。”

　　正要說下一句，李世民突然扶住額頭，一臉痛苦的呻吟：“王德，朕的頭好痛。”

　　群臣也被眼前的變故嚇得不輕。

　　猶如晴天霹靂。

　　一下子騷亂了起來。

　　長孫無忌最先反應過來，驚呼一聲：“傳太醫(yī)！”

　　李承乾也是心里一驚，突來的變故讓他心里慌亂，疾步上前扶住快要倒下的父皇，急切道：“傳太醫(yī)！！！”

　　立政殿。

　　長孫皇后一臉心疼和擔憂，早上還好好，怎么突然頭痛欲裂。

　　在場的御醫(yī)大氣不敢喘，周太醫(yī)一臉凝重搭住脈搏，摸了摸下巴處白胡須，沉吟半晌道：“圣上乃是思慮過甚導致氣急攻心，娘娘切莫悲切，臣開幾副膏藥，圣上這幾日萬萬不可勞神，多多靜養(yǎng)即可康復。”

　　眾大臣聽到靜養(yǎng)二字，懸著的心放下。

　　“輔機，輔機何在？”李世民慢悠悠睜開眼睛，看著不遠處的長孫無忌，虛弱道：“輔機，這幾日太子代朕監(jiān)國，你要輔佐太子維持朝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