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殺狗官
夜也靜。
鄭先躺在床上輾轉反側。
沒想到一個小小吳山縣背后竟然隱藏著如此大的事情。
幸好讓王武去打探清楚了,不然自己就神不知鬼不覺進了圈套。
走到書桌前。
將那一封字跡已干的信件燒毀。
眼中閃爍著火苗。
“砰砰。”
兩聲扣門,鄭先眉頭一皺,輕咳一聲:“誰。”
林海諂媚的聲音道:“鄭公子,下官想著這窮鄉僻囊鄭公子一個人孤單,所以……嘿嘿。”
門后走進兩名身穿薄紗的少女,盈盈一拜:“奴家拜見鄭公子。”
“林縣令……你這是做什么?”
“噢。”林海眉毛上挑,解釋道:“這兩名乃是下官小女,今日不知怎的,聽見鄭公子的名號一定要來見見,不得已……下官這才帶她們來嘮叨鄭公子……我老了,年輕人的事情也不太明白,還望鄭公子恕罪。”
隨即干笑兩聲,眼中滿是曖昧:“那下官先……告辭,不打擾鄭公子雅興。”
鄭先一聽愣住。
這林海果然老奸巨猾,考慮的面面俱到。
先是表明這兩個女子不是風塵女子,縣令的女兒自然不會感染上瘧疾,第三還幫了自己找了一個不俗的借口。
鄭先擺了擺手:“你們回去吧,順帶告訴你家阿耶,本公子平日不好女色,關照好百姓才是正道。”
見兩名女子走遠,鄭先松了一口氣。
黑暗中,王武的身影出現在鄭先不遠處,小聲道:“鄭公子,這個縣令不止這么簡單,你今日拒絕他,切記要小心。”
十年的縣令,在這里早和豪紳土匪打好交道了,強龍不壓地頭蛇。
鄭先深知這一點。
況且自己身邊只有三十個禁軍,其余的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醫官。
……
縣衙牢房。
昏暗無光,潮濕的地面混雜著黃色的液體。
“華縣男竟然沒要這份禮物,沒想到如此年輕卻不動美色。”林海捂住口鼻,皺眉道:“看來想攀上高枝行不通,既然如此,抓緊時間讓他離開,免得夜長夢多。”
一旁的山羊胡子的瘦弱男子點頭,接著來到牢門,大喝道:“鬼叫什么,再敢吵吵,小爺將你們賣到草原。”
林海眼中閃過一絲殺意。
蠢貨。
接著意味深長的看向身后的捕快。
……
鄭先這一夜睡得不安穩,幾次都被熱醒。
林海早已等候在門口,見鄭先出了房門,臉上依舊笑呵呵的表情,“華縣男,昨夜下官唐突了,還望恕罪。”
“至于華縣男昨日的吩咐,下官已準備妥當。”
城東頭。
人群已經分開。
石灰水散發出的刺鼻味,讓人眼睛都熏著疼。
醫官們照樣在高臺煮上一大鍋治寒疾的中藥。
這個時代就是這樣,命大的挺一挺或許能活。
“華縣男心系百姓,此乃下官之表率,唉……可惜關內道之大,其他縣府肯定還要嚴重。”
林海嘆息一聲,眼睛看著場上的百姓,像是在嘮家常一樣。
鄭先點了點頭:“是啊,林縣令,本官在這里也不能呆太久。”
林海笑呵呵道:“這次瘧疾過后,華縣男一定要來咱們吳山縣看看,這里山清水秀,雖比不上京城繁華,卻也算得上人間雅景。”
林海一路相送。
富貴跟在公子身后,東瞧瞧西瞧瞧。
昨天那一對爺女的地方,已經被其他人占領。
摸了摸了懷里的餅,輕嘆一口氣,又放了回去。
馬車啟程。
林海看著遠去的馬車,嘴角浮現一抹冷笑。
馬車行駛了二十里。
“沒有尾巴了。”王武對著車窗說道。
“停車!”
總醫官也不在乎,坐在一旁的柳樹下休息。
遠處。
鄭先臉色冷淡,看著圍攏的禁軍,沉聲道:“圣上奉命我等來醫治百姓,可眼下正有一件貪腐案,本官一向嫉惡如仇,要殺個回馬槍。”
“若是有人不愿前往,也不勉強,留在這里保護醫官就行。”
鄭先見無人應答,冷聲道:“此次贓物,九成上繳朝廷,其余的……”
吳山縣衙。
一名滿臉絡腮胡的粗狂大漢,講著蹩腳的漢話,“林縣令,一個人只值十貫。”
林海眼皮微抬,冷笑道:“將軍,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十貫你打發叫花子呢。”
粗狂大漢喝下口酒,“林縣令,最多十五貫,況且你們中原現在有瘧疾。”
“不好了……不好了!”
一名衙役臉色蒼白,雙腿不聽使喚,撲通一聲摔在地上,“華縣男帶著禁軍打進來了。”
“什么!”
林海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絡腮胡大漢眼中滿是嘲笑,果然中原人都是一群膽小鬼。
抽出手中的彎刀,臉上帶著狂笑沖出門外。
王武瞳孔放大。
蠻子!
抽出腰間的唐刀,刀身帶著寒意,向上一挑,直指大漢的喉結。
刀劃過肉的悶哼聲。
漢子雙手捂住自己的喉嚨,鮮血從指縫中留了出來,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因為氣管被割破的緣故,發出咕咕兩聲,直直倒在地上。
鄭先一刀劈向反抗的衙役,鮮血打在臉上,殺意濃濃。
王武眼中閃過一絲詫異,接著眉毛舒展,擦拭了一下刀柄上的血跡。
鄭先一馬當先,一腳踏在大漢的肚子上,刀鋒猛地向下一插,“活捉。”
林海面如死灰跪倒在鄭先腳下,戰戰兢兢道:“華縣男,幸好您來了,這個草原來的蠻子想要殺朝廷命官。”
“噢,是嗎!”語氣中帶著威嚴,鄭先一巴掌扇在林海的臉上:“帶進來。”
門外。
一名老者牽著一名小女孩走了進來,聲淚俱下:“老朽多謝華縣男救命之恩。”
林海瞳孔睜大,眼中滿是不可置信,嘴上喃喃道:“不可能……這不可能!”
“狗官,是不是覺得這對爺孫女不該出現在這個地方,難道你當本官不知道你那點小伎倆。”鄭先抬起一腳將他踹到在地:“林縣令,你確實做得一手溜須拍馬,欺上瞞下的好手段。”
“我且問你,縣城門口的饑民是怎么回事。”
“你當本官不知道,饑民若想在城東頭吃粥,每人都要交一貫錢,借著救治災民的機會,好乘機斂財。”
林海鼻涕眼淚留下來,嚎啕大哭道:“下臣知罪,一切都是下臣豬油蒙了心,下臣……下臣窮怕了,下臣有苦衷啊,我在吳山縣做了十年的縣令,不敢說勤勤懇懇,至少沒有橫行鄉野,這次也是為了升官的事情,下臣想要找個……找個機會上下打點。”
鄭先深吸一口氣,眼中帶著殺意,冷哼一聲:“林縣令,恐怕不止這一些吧,丫丫的父親呢。”
“鄭先!耶耶給你拼了!”
見事情敗露,林海猛得起身,眼中滿是殺意,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鋒利的匕首。
“咻!”
林海的手臂還未抬起,一把刀就已經在刺進他的小腹。
老者捂住丫丫的眼睛,感激涕零道:“老朽多謝華縣男救我百姓與水火。”
接著撲通一聲跪倒在富貴的面前:“丫丫,快跪下,給恩公磕個頭。”
富貴呆愣在此。
縣衙。
鄭先坐在高堂,下首則是早已被嚇麻了的主簿。
“華縣男,小人招了,都是林海……對,都是林海,是他指示小人收錢,至于通敵也是他威脅小人,求華縣男不要誅我九族啊。”
“林海一共收了五千貫的人頭費,而且他家里遠遠不止這些,小人都有賬本。”
鄭先看著賬本上的數目,怒不可遏,一拍驚堂木。
“殺!”
禁軍冷漠的拽起一灘爛泥的主簿向大堂外走去。
夜晚。
王武看向一旁的鄭先,冷靜道:“華縣男,你是如何知道林海這狗官有問題。”
鄭先清洗了一下臉上的血跡,第一次動手,心里沒有恐懼,只有血脈擴張的興奮感,很難平復下來。
“王兄,人在快餓死的情況下,還會在乎面子嗎?”鄭先喝下一口酒,發出暢意一聲:“第二點,林海幾次想要賄賂我,想必你都看在眼里的對吧。”
鄭先不僅知道他的行程會受到監視,就是每日做了什么,第二天都會出現在李世民的御桌。
當然,他沒有將老者交給富貴的紙條告訴王武,這也是為了保護老者一家的生命安全,山高皇帝遠,自己走后,難免會有人乘機報復老者。
至于林海一人能否完成這一切的活動,鄭先不想追究,過后定會有人來處理案子。
而且,至少這個理由說得過去。
夜晚。
鄭先提筆:
“圣上,微臣鄭先,行駛至吳山縣,吳山縣令林海貪污成性,欺男霸女,魚肉百姓,臣心中不忍百姓與水火,將林海伏法,請圣上治罪。”
鄭先眉頭一皺,將寫好的紙張揉碎。
又平鋪一張:
“圣上,吳山縣令林海想要賄賂我,被我一口拒絕,微臣上念皇恩,時不時回想圣上教誨,臣心里恨這樣的狗官,一氣之下就將他殺了,圣上賞賜就不必了,還請這次回長安,圣上能免了我這個太子屬官之職,以儆效尤。”
鄭先看著桌上的奏折滿意的點了點頭。
這才心滿意足的睡去。
立政殿。
李世民看完桌上兩份奏折,怒不可遏,一掌下去,木桌直接斷裂。
胸口起伏。
想不到一個關內道的小小縣令竟然如此大膽,不僅魚肉百姓,竟然敢通敵!
厲聲道:“傳五品以上官員在宣政殿聽旨。”
王德嚇得大氣不敢喘,弓腰退出。
宣政殿。
李世民的咆哮聲傳來:“告訴朕,這天下還有多少這樣的混賬東西!食君俸祿,你們就這樣為朕分憂的!吏部尚書高士廉罰奉一年。”
馬蹄滾滾。
三天后。
烏泱泱的禁軍一千人,跨著駿馬,打頭的一名中年男子,身體修長,臉上不怒自威,正是魏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