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漆黑的夜中,沒有云朵。星星布滿在天空,連同皎潔的月光,平涯關的火光,一齊都照向南方。
在那里,約莫二百人規模的隊伍中,幾人騎著高頭大馬走在前面,兩旁卻是穿著全白喪服的人,其中有男有女。
“嗚嗚嗚”“嗚嗚嗚”隊伍中穿著喪服的人一路哭著走過來。
漫天的紙錢從哭著的人手中飛向夜空,又緩緩落地,白色的紙錢,白色的喪服,在這個漆黑的夜晚顯得那么格格不入。
后面的隊伍中,幾個大漢正抬著一口棺材跟著喪服的人走著。
漆黑的棺材本來是不應該在黑夜中變得這么顯眼的,只不過在臨近大典的日子里,這樣的物品很難不讓人目光難動。
除了這些以外,還有其他民間辦喪事的人員和物品。
頭戴拜巾的女人和小孩走在隊伍中間,之后是一幫不知道哪里的和尚,拿著幾幅閻羅王的畫像,嘴上念著經。
這么看過去,好像只有那幾個騎著大馬的人要顯得正常。其中騎馬走在前面的男子畢竟年輕,看著和方銳差不多年紀,那自然便是馬霆陸了,三十二歲的喚假法境。
趙勝意外地看見這一幕,這一切都太不尋常了。如果這是馬將軍的喪事,那么要辦喪事的話,那么早就應該辦了,不應該拖到十年后的今天。
趙勝略作思考,便得出了一個簡單的結論,這家伙在借機施難。趁著大典這個所有人都到的時機,他要挑撥東勝帝國南北矛盾,把帝國的問題重新帶到國內。
雖然不知道他意欲為何,是真的為馬將軍討回公道,還是為自己的私利而動,他現在已經邁出了這一步,那么東勝帝國便得做好迎接的準備。
趙勝先喊來了身邊的副官,讓其向朝廷匯報這一幕,之后便收著笑意,一臉嚴肅的朝著馬霆陸一行人走去。
城墻上,林晨東還有些吃驚的看著眼前的白事。看見趙勝走了過去,這才思索起馬霆陸的用處。
一旁的遼王看了看便輕輕說道“馬霆陸有鬼。”
林晨東和林焌聽見遼王這話便齊齊轉過頭來,但是遼王卻沒有接著說下去了,于是兩人就面面相覷了一下。
之后林晨東轉過頭去,夕顏卻是用神念對林晨東說道“馬霆陸修為飄浮,如風一般只是浮現在他的體表,他的修為不是修煉來的,想必是秘法或者吞噬了他人精血或者其他東西。”
不是修煉提升的修為?
這倒是引起了林晨東的注意,那也就是說這個馬霆陸根本上可能天資并沒有這么高。
林晨東也放松了一下心境。
旋即又聯絡起了夕顏,詢問著目前的情況,畢竟夕顏當了幾十年女王,對于政治這一塊懂得很多。
夕顏緩緩說道“這可能和他的修為暴漲有關,很可能他被別人當作了棋子,被用來引發國內矛盾,之后外人趁勢入侵。”
夕顏緩緩的話語帶著林晨東心靈的激動,但是還沒有說完,遼王便轉過頭來看向了林晨東和林焌三人。
夕顏便也沒有再多說了。
“馬霆陸在造勢,到時候城內可能會被他搞得風起云涌,到時候朝廷也不好打壓消息,于是馬霆陸的孝子名頭逐漸坐實,朝廷會背上戰爭的罪名。”
很多人聽到這里的第一反應就是馬霆陸一個小小的武將之子憑什么資本造勢,林晨東和林焌現在就是這么想的。
可是遼王接著說道“這里面可能會有其他藩王幫助他。”
已經牽扯到其他藩王了?
林晨東滿臉凝重,這件事既然已經牽扯到了其他藩王那么就是關乎國家安全的大事了。
一旁的林焌同樣一臉凝重,他已經開始分析各位藩王的可能性了。
眾人沉思之際,林晨東直接說出來了,“問題最大的可能就是楚王和越王了。”
遼王心里也是這么想的,不過他沒有說出來,畢竟他說的和林晨東說的是不一樣的,他作為藩王,說的話無比珍重,此事可不能“亂戴帽子”。
林焌聽后也是微笑的看著晨東,畢竟在他心中,可能性最大的便是這兩位藩王。
楚王和越王都是南方藩王,本身就和馬霆陸相隔不遠,而且手上都握著重兵,馬天培老將軍之前便是楚王的部下。
在現在朝廷的打壓下,所有藩王都過得不怎么樣,他的父親遼王也是如此,所以現在有了一個扣“戰爭狂”帽子的機會,他們這些藩王很有可能要插上一腳。
倘若他把這棺材拖到凰陽城去,拖到大典上去,那么再結合他的這個身份,所有人都會想到十年前的教會戰爭。
那場戰役可是死了不少人啊,到時候喚醒了某些“和平主義者”的和平之聲的話,那么國內矛盾就會加劇。
“這些國內的“文化人”目光短淺,到時候若是北方的斯雷特帝國打進來,他們才會知道戰爭的必要性。”遼王說完,神色也變得更加凌厲。
戰爭為東勝帝國帶來了什么?帶來了北方的崇山峻嶺構筑的天險,帶來了北方的優良戰馬,帶來了北方的弓匠,帶來了南方的戰船匠……這一切若不是戰爭,那么將無法出現在東勝帝國。
哦不,當然也有可能,那就是別人騎著戰馬,拉著弓箭,坐著戰船打進來。
但是殘酷的戰爭不會只有得而沒有失,連續幾十年的戰爭沒有一個國家撐得住,所以現在的東勝帝國國內矛盾愈發激化,尤其是那些藩王。
他們打仗都是出的大力,眼下的軍事能力大不如前,畢竟戰爭雖然能讓士兵更加強大,但是無休止的戰爭卻會化身成吃不飽的胖子,無論是精銳還是新兵都會被他吃掉。
如果趁此機會,想辦法激發百姓情緒,那么他們便可以從戰爭的深坑中爬出來。
趙勝表情嚴肅的走到了騎著駿馬的男子跟前,男子白發飄飄,身子單薄面容倒是俊朗,不過卻是陰柔的美。
“敢問馬將軍,周知州,兩位大人這是何意?”
馬霆陸沒有開口,旁邊的中年男子便回答道,“大人,我們這是在路上恰好碰到這戶人家,他們在辦喪事,于是乎我們觸景生情,便陪著他們一道走過來,路上也有個照應。”
說話的時候,這位周知州還帶著笑容,也不知道是在挑釁還是討好。
趙勝不吃這一套,當即喊來副官去查驗女子身份。
副官卸下刀,走到披著頭發帶著白巾的女子身邊,厲聲喝問道“你是誰家女子!”
那個哭唧唧的女人聽到被人大聲喊她,當即嚇得跪在地上,表現得倒像是一個尋常女婦。
“嗚,回稟大人,我是,嗚,凰陽城外城李屠夫的女人,我丈夫前幾天殺豬的時候被豬頂到了腹部,前天剛死,我們就是來給他送上路的。”說完哭的更使勁了。
副官聞言當即查起了外城的李屠夫,結果還真有這么個人,死的時間也對應得上,于是又問了女子的姓氏等基本信息,一一核對,倒是都對得上。
這就難住趙勝了。畢竟在東勝民間,講就著歸入故土,李屠夫家在城外,所以得埋在城外去,然后送行的家人撒著“買路錢”回來,倒也是不無不可。
“怎么樣,大人,我等說的不錯吧,我們啊剛剛走出傳送法陣就遇見了他們,別提有多巧了,之后小馬將軍想到自己的父親馬將軍,于是出于好心,便在這個漆黑的夜中送他們一程,這可是出于孝心啊。”坐在馬上的知州再一次帶著諂媚的笑容開口,聽得趙勝心里牙癢癢的。
“哼。”趙勝也不去管他,走到女子面前,也是喝道“那你為何偏偏在今天送行?”
女子在地上跪著哭泣,當下也不回答,趙勝就想要把她拉起來,旁邊的一個老婦人見狀,只好走出來哭著說道“官爺啊,您也得考慮考慮咱這些窮苦百姓吶,現在的宜送行的日子也就今天了,我們哪知道其他的啊,就想著早點送我兒子回家吶。官爺啊,您行行好啊。”
說完,老婦人哭著拉起了女婦,兩人抱在一起哭的更大聲了。
可是趙勝轉過來,馬背上的知州分明是在笑!
帶著那醉人宛如地獄中的惡鬼的笑。
現在趙勝倒是明白了,這家伙分明就是在挑釁。
他在得意著我抓不到他的漏洞,這個混蛋!
趙勝用了自己幾十年的功力這才壓住自己的怒火。
“怎么了大人,我們還能不能過去?難道您不歡迎百姓回家嗎?還是說不歡迎我們這些南方的蠻子?”說到“南方的蠻子”時,知州不再笑,反而帶著半分怒意。
對方正在潑臟水,但是趙勝卻只能忍耐。
拼著自己的定力,趙勝微微彎著腰,擠出一絲微笑,說道“周大人這是哪里的話,遠到是客,哪里說得了南蠻這個話題,周大人言重了。”
趙勝說話很平淡,就連周知州也不由得高看了他幾分,倒也是個能忍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