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不休!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卻猶如一座大山般壓在每一個人的身上。
剛剛在幽州城見識過攻城戰的慘烈之后,沒有哪個人想再經歷一次,生與死只在一念之間,只是鮮于輔卻已經鐵了心要在漁陽城下拼個魚死網破。
軍令如山,哪怕心里再有不甘,也只能是硬著頭皮往上沖。
沒有必勝信念的攻城,往往也只能流于形式。
漁陽軍如潮水一般朝城墻涌了上去,當城墻上一放箭,立刻如烏龜般把自己縮在盾牌下面,接著又如潮水般退了回來,莫說是有機會沖上城頭,甚至根本連云梯都沒有架上去一座。
眼前的一幕,氣得鮮于輔是目眥盡裂,一連斬了好幾個撤退的士兵也無濟于事,看著敗軍紛紛退下,鮮于輔似乎也意識到大勢已去,只好草草傳令退兵,也不知還有多少人肯聽他的將令。
夜深時,一股莫名的悲傷氣氛籠罩在營地中,耳邊不時傳來壓抑的哭泣聲,也不知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漁陽城里的家眷。
鮮于輔許久都沒有睡著,往日的崢嶸歲月一幕幕地出在在腦海中,多少自己曾經以為已經忘掉了的事情又清晰地出現在腦海中。
其中有歡笑、有苦澀,更多的還是自己當初占據漁陽郡時意氣風發的模樣。
也不知過了多久,鮮于輔突然看到帳外多了一個人影,軍師詹羲的聲音從外面小聲傳了進來:“使君,你睡了嗎?”
這么晚了,他來干什么?
鮮于輔腦海里閃過一絲疑惑,并沒有出聲回答詹羲的話,反倒是悄悄地起身躲到了帳中的暗處。
一連問了三聲,也沒等到鮮于輔的回應,詹羲的膽子似乎也變大了許多,輕輕地把帳簾挑開一條縫,迅速地鉆到了進來。
身后的帳簾瞬間便被關好,若不是鮮于輔親眼看到這一切,根本就不會意識到詹羲的存在。
眉頭微微地皺起,鮮于輔心里突然有種不妙的念頭,躲在陰影里注視著詹羲的一舉一動,倒想要看清他到底打算做什么。
躊躇了片刻,詹羲還是了,慢慢從腰間抽出一樣東西,悄悄地摸到鮮于輔的床邊,一咬牙,猛地朝床上刺了過去。
想像中,自己刺中身體的感覺絕對不會是這樣,詹羲心里頓時一驚,立刻醒悟到自己好像刺錯了地方,連忙撥起匕首,再一次摸黑刺下,只是連刺了十幾刀,幾乎把整張床都刺遍之后,居然也沒刺到鮮于輔。
難道鮮于輔并不在帳中?
那他在哪里?
就在詹羲開始變得慌張的時候,身后的暗處突然有人幽幽道:“詹軍師,你是在找我嗎?”
糟了!
詹羲渾身汗毛豎起,剛反應過來鮮于輔居然躲在自己身后時,一陣風聲便從后面刮了過來,一腳把詹羲狠狠踹翻在地上。
四周的火把將大帳照得亮如白晝。
人群中,軍師詹羲嘴角帶血雙手緊縛地跪在鮮于輔面前,面帶頹然之色,無論鮮于輔問什么,自己始終連一句求饒的話都沒有說出口。
鮮于輔黑著臉站在他的面前,目光死死地盯在詹羲的臉上,表情嚴肅,一只手握住刀柄,鋼刀的刀尖已經深深插入腳下的土地里。
明明四周站著很多人,氣氛卻詭異地安靜,那些被打擾起來的士兵面帶復雜之色地望著詹羲,似乎在為他的下場擔心,又更像是在擔心自己未來的前途。
詹羲的不配合,使得鮮于輔表情愈發的不耐煩,緩緩開口道:“詹羲,你跟我多久了?”
“十三年。”詹羲想也沒想便回答道,接著又補充道:“當年使君在漁陽起兵時,我就已經跟在你身邊了。”
“是呀,一晃都十三年了。”鮮于輔頗有些感慨地抬起頭,腦海中似乎又浮現出自己當年青澀的模樣,只是這種想法很快便在腦海中消失掉,自己面色不解地看著詹羲,突然吼道:“你也記得是十三年?這十三年我就算養條狗它都會對我點頭哈腰,而你呢?在如此關鍵時候,你居然要來害我?”
說到激動處,鮮于輔手腕一翻,突然把地上的刀撥了出來,鋒利的刀尖瞬間便來到詹羲的腦門前,厲聲道:“說,你到底受了何人指使來殺我?是不是袁熙?”
詹羲緩緩抬起頭,不屑的眼神中透露著一絲看淡生死的絕望,長長地嘆了口氣,嘴角流露出一絲苦笑:“沒有人指使我來殺你,而是我自己想要殺你,只恨我詹羲本事不夠,沒能殺得了你,跟著你,早晚都是一死,你動手吧,給我一個痛快。”
見詹羲沒被自己嚇到,反倒是一付從容付死的樣子,鮮于輔心中愈發的不舒服,嘴角流露出一絲邪笑,冷哼道:“你想死,我偏不讓你那么容易去死,來人,把這個忘恩負義的家伙給我吊在轅門處,活活餓死他。”
身邊的親兵‘呼啦’一下涌了上來,按住詹羲的肩膀便押往轅門往,不大會的功夫,詹羲便被繩索給吊到轅門上。
鮮于輔從后面跟了過來,面帶一絲復仇后的得意,冷喝道:“詹羲,我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你要是還不交代,可就別怪我不念舊情,把你吊死在這里。”
詹羲臉上露出一絲不屑的表情,目光躍過鮮于輔落到他身后密密麻麻的士兵身上,嘴角流露出一絲慘笑,突然放聲大笑起來。
“你笑什么?”鮮于輔面色陰森地盯著他。
“你還在問我笑什么?”詹羲的笑聲停了下來,接著嘲諷道:“我在笑你自不量力,我在笑你死到臨頭還不知道,居然還要拉著兄弟們一起去送死,仗打成今天這個樣子,完全都是你一個人的責任,鮮于輔呀鮮于輔,麻煩你看在兄弟們跟你出生入死這么多年的份上,能不能放大家一條生路?田豫在漁陽早就已經準備好,你卻還要讓兄弟們去送死,你也不想想,就算你能攻下漁陽又怎么樣?袁熙肯定已經在路上,等他一到,咱們大家伙都得死,反正早死晚死都是死,我為何不拉你一個墊背的?也好替兄弟們討個活路。”
“閉嘴。”鮮于輔面色慘白,肉眼可見拎刀的手都開始顫抖起來,舉起鋼刀對準詹羲,咬著牙一字一句地問道:“詹羲,你真的不怕死嗎?”
“怕。”詹羲點了點頭,接著幽幽地補充道:“我當然怕死,可是我更怕看到你拿兄弟們的命往火坑里填,如果犧牲我一個人能換來兄弟們的活路,我死而無憾。”
“混帳。”鮮于輔氣得殺心大起,猛的一抬手,掄刀便朝著詹羲砍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