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慕凌煙始終沒有出聲，眾人似乎隱隱都在動搖，碧月恐懼極了。

　　突然的，她將目光放在了慕凌煙的臉上，冷笑一聲，“慕凌煙，你再裝！我不信你能裝多久！我劃了你的臉，脫了你的衣裳，這么多人見著，你這輩子就徹底毀了！”

　　慕凌煙似乎眼睫動了動，但仔細看去，仍舊沒有反應。

　　皇后壓低聲音，“皇上，這……慕家畢竟曾經為我朝立功，就算慕凌煙真的跟傀儡勾結，想必也是迫不得已，咱們真的要這么坐視嗎？”

　　“可萬一她是裝的呢？”有人質疑，“皇上，若果她是故意為之擺脫嫌疑呢？”

　　“可她都這樣了……”

　　眾人心中惴惴，云九幽也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

　　雖然她也討厭慕凌煙，但若是慕凌煙真的犧牲到了這個地步自保，那她確實要佩服。眾目睽睽之下被人撕衣，換了她自己，做不到。

　　但，慕凌煙真的能夠做到嗎？

　　塵土之中，慕凌煙看見數不清的腳，碧月發了瘋似的在她身上踢打猛踹，她的眼中有眼淚晶瑩，卻掉入了灰塵之中。

　　碧月眼中恨意滔天，幾乎要失去理智了。

　　慕凌煙竟然真的能忍，竟然能忍到這個地步！今日她若真的對慕凌煙撕衣，慕凌煙來日絕不可能放過自己，她是安心要至自己于死地！

　　既然如此，碧月眸中溢出幾分扭曲的瘋狂，“我看你能忍多久！”

　　她伸手，抓住慕凌煙的頭發，盯著那張被扇得紅腫的臉，一把抓住她的衣裳……

　　倏然！

　　一道尖銳沉肅的聲音陡然闖入了場中！

　　“皇上，如此已經夠了吧？”

　　云九幽抬起頭，卻見眼前一花，一道披風沖天攝入，直接將慕凌煙包裹起來，納入那人懷中。

　　碧月猝不及防，被掀飛十幾米，重重摔在地上，當場失去意識。

　　他抬起頭，是一張蒼老面孔，宛若目下無塵，聲音卻帶著幾分沙啞，“慕凌煙畢竟是我碧落宮的弟子，也是慕家嫡女，她今日縱然是有罪，在場傀儡并無一人死亡，受到的懲罰也夠了吧？”

　　這人帶著沉重的壓力，讓整個場上都變得異常安靜，就連皇帝的臉色都在極速之間瘋狂變化起來。

　　“碧落宮的二長老，”蕭云握住云九幽的手臂，往夜無辰身后退了一步，“當心。”

　　云九幽盯著那老人，眼里透著幾分寒意。

　　碧落宮出面，是要討保慕凌煙？

　　她看向夜無辰，若是有人能同碧落宮對抗，皇帝要忌憚，但是夜無辰應該不會。

　　慕凌煙歪著頭，紅腫到帶著血絲的面孔正對云九幽，眼底映著她與夜無辰貼近的縮影，仿佛無波無瀾。

　　皇帝寒聲，“今日之事，還沒有定論。碧落宮插手國師，宮主可曾知道？”

　　“便是宮主讓我來此探個虛實，卻實在沒想到，會看到功臣之女在此受此奇恥大辱！”二長老痛心疾首，“皇上細想，若是慕凌煙有如此大的本事控制傀儡，又怎會同你們來這皇宮問審？”

　　“那是因為她被禁軍困住，根本無法逃離。”蕭云道。

　　云九幽趕緊拉了她一下，卻來不及了。

　　二長老目光一冷，陡然看了過來，“放肆！老朽同皇上說話，豈有你小輩插嘴的余地！不知尊卑！”

　　蕭云臉色瞬間變得極為難看，云九幽死死握住她的手，不讓她動彈。

　　但緊接著，她就看見那二長老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云九幽后背發涼，卻在此時，夜無辰突然開口：“那本尊，可有與你說話的資格？”

　　夜無辰一開口，就連皇帝都忍不住松了口氣。

　　二長老臉皮微僵，顴骨輕抽道：“尊上，此事……”

　　“此事是本尊從頭到尾調查，人證物證確鑿。慕凌煙不僅勾結傀儡，構陷蕭家、云家，甚至連藥都以假亂真，險些造成大禍。”

　　夜無辰眼神冰冷入骨，帶著說不出的凜然，“碧落宮來此不先請罪御下不嚴、教徒無方，卻是要在此討保慕凌煙？”

　　二長老呼吸微緊，良久道：“慕凌煙是被人控制。”

　　“所以便無罪了？”夜無辰反問：“你如何證明，她是被控制？”

　　說著，夜無辰拿出一張藥方，“這是慕凌煙給出的丹藥，方中紫魔藤會逐漸讓人心神失控，靈氣大亂。慕凌煙煉藥之時清醒明白，傀儡糊涂莽撞，你說她被控制，證據在何處？”

　　藥方脫手，仿佛帶著目的似的，飄到了二長老腳下。

　　二長老盯著藥方，深吸口氣，沉聲說道：“尊上所言的確有禮，但恕我直言，慕凌煙沒有被人控制，不是也沒有證據嗎？慕凌煙從未承認過，對吧？”

　　云九幽嗤笑，聲音不輕不重地說：“哪個罪人會承認自己犯下的罪行？罪證確鑿眾目睽睽的事難道就不問罪了嗎？”

　　“問罪！當然要問罪！但是慕凌煙本是高高在上的世家女，她又不是瘋了才要去干那偷雞摸狗的事情，她能力低微，如何能夠同那黑袍人對抗？”

　　這話是實話，眾人也沒有反駁。

　　二長老這話仿佛是從牙齒里咬出來的，“有罪當罰，但她慕家也曾于國有功，慕氏是否參與此事還是個未知數。敢問尊上，皇上，是要如何問罪？”

　　不錯，現在還沒有直接的罪證指向慕氏，那天聽到的話其實算不得證據，必須要有如山的物證與人證才行。

　　否則，一句“被控制”，就能擺脫絕大部分懲罰。

　　夜無辰神色冷漠，卻說了一句：“慕凌煙有罪當罰，慕氏受其牽連，自然也要反躬自省，并另行徹查。”

　　“不錯，一碼歸一碼。”皇帝立刻反應過來，“攝政王所言，甚合朕意。慕凌煙數罪并罰，慕家教導無方，碧落宮為國盡忠，不是為慕家盡忠，朕所言，有何不對？”

　　此話一出，云九幽突然覺得有些古怪。

　　她心下一跳，看看二長老、攝政王與天子，冷不丁反應過來。

　　如今，只怕是以慕凌煙的罪責為借口，進行的政權碾壓。

　　皇帝忌憚慕家，要削慕家的實力。

　　夜無辰固然公正，但顯然也是站在皇帝這一邊。

　　二長老代表碧落宮，卻是站在慕家這一邊，但他本應該是站在皇帝這一邊的……這是與皇帝離心。

　　而這一切，都是夜無辰方才那句“所以便無罪了”的反問誘發。

　　所以，此時此刻，除了夜無辰，其他人的暗中，恐怕根本就不存在那些岌岌可危的“傀儡”與在傀儡虎視眈眈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