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此，沈云亭已經習以為常，所以他問完后，便先讓人把車發軔往城中去，隨后端起隨侍在他們上車前才送來的茶壺，慢條斯理給自己倒了杯茶后，才抬眸，一邊品茗，一邊靜靜等著顧安然回答。

　　顧安然其實原本早就想說了，但是，看沈云亭動作行云流水的，愣是沒找著開口的機會。

　　而且，她要說的這件事情沈云亭已經瞞了她這么多年，想來即便她問，沈云亭一時間也未必會做好全盤告訴她的打算，所以，她也就不希望把自己顯得著急。

　　見沈云亭抿了口茶湯后，她干脆拿起茶盤里另一個杯子，“老沈怎么只顧自己喝茶，也不給我倒一杯，還有沒有尊卑了？”

　　沈云亭身邊的，都是他的心腹，是第一樓里，少有的幾個知道顧安然和沈云亭關系的人，也自然清楚第一樓樓主安羽就是顧安然，所以，顧安然在馬車里跟沈云亭說話，也不怕被車外頭幾個隨從護衛聽見。

　　“我以為，樓主并不是個愛講究尊卑的人?！鄙蛟仆っ寄繙睾?，抬手給顧安然添茶。

　　他的確很少見到顧安然強調尊卑，倒是越來越好奇，顧安然要跟他說什么了。

　　顧安然垂眸看著自己杯子里因為車輛晃動而打著波紋的茶湯，片刻后掀起眼皮來，問：“尊卑不要緊，最重要的，是忠誠，對不對，老沈？”

　　她笑盈盈的，一雙和東方沐雪有七分相似的漂亮桃花眼仿佛能攝人心魄，明明美眸流轉顧盼之間，應該是風情萬種。

　　然而，她這么笑起來的時候，卻偏偏帶著一股狡黠和勢在必得，眉宇還含著幾分英氣，愣是讓人往往忽略她的美艷，而只覺得她是個颯爽磊落，不屑被拘泥之人。

　　這不，沈云亭一看她這神色，就知道她是想套自己的話，而且，對結果已經掌握了七七八八，只等著將他一步步引誘著，得到真正的答案。

　　想起秦嵐生已經跟她見過，而她，也做了決定……

　　沈云亭不由得垂眸淺笑，微微側頭瞥見車窗外大片大片的郊區田地，手中摩挲著白玉茶杯……

　　顧安然看沈云亭這樣，也知道他八成猜到了自己想問什么，或許，正在思考要不要如實相告。

　　既然如此，她也就不催了，沈云亭能直接說是最好，不能……大不了她回頭再詐一詐秦嵐生。

　　哪知道顧安然剛剛這么打算好，沈云亭就重新看向她，眼中，滿是懷戀和悵然之色。

　　……之后回程的一路上，沈云亭終究如實跟顧安然說了東方沐雪臨死前的囑托，還有這些年來，他們為了顧安然所作的籌謀，甚至在顧安然的追問下，連他最初是如何跟隨了東方沐雪來到大齊的事情，也一并交代。

　　只是依舊隱去了歸心堂一事。

　　顧安然的張狂雖然都是建立在能掌控局面的前提下，也并非是個會仗勢欺人的人，但，沈云亭清楚當初老堂主是怎么誆騙顧安然學醫術的，甚至就連最后說命不久矣要去云游四海，所以不得不把歸心堂交給她，也都是誆她的，而她，一直對此事感到十分惱火。

　　雖然也盡心盡力的讓歸心堂發展壯大，但卻并沒有先主身上那種，對天下黎庶的愛護之心，而歸心堂，就是先主為了天下黎庶設立的……

　　顧安然只掃門前雪，就算多出去半步，都嫌麻煩。

　　如今她堅持歸心堂建立的初衷，只不過是想著將來有一天還要將歸心堂還給老堂主，可若讓她得知歸心堂老堂主也算是東方沐雪的屬下，以她脾氣，必定會想方設法讓老堂主回來，重新管理歸心堂。

　　即便老堂主不從……沈云亭也擔心顧安然往后對歸心堂就依著自己的脾氣行事，使得歸心堂沒了從前那想要讓天下黎庶都有良醫良藥可以治病的志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