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下著瓢潑大雨,我連夜找到絲冉的時候,她身上上百處刀口血淋淋的泡到潰爛,那骨刀還直直的插在身上。
我恨毒了元奇,若不是他還留了個后手,讓人守著滿香樓不準給我報信,我也就能救下她了我讓手下將絲冉帶回去,自己則三步做兩步沖進元奇的房間拎起他毒打一頓他雖也還手,可自小習武的我沒有給他得勝的機會,我將那上百刀一刀一刀還給了他,只留了一口氣給莫君親手解決了他,只是無論如何,絲冉終究是回不來了。
那一日元府燈火通明,我提著滴血的骨刀,在眾目睽睽之下,迎著瓢潑的大雨離開元府,我顧不得身后的陣陣哀嚎,滿腦子只充盈著一個念頭:
絲冉死了......
那一年我們十六歲,在一起走過的第八個年頭里,她死了......
我本以為,我為莫君留了元奇一口氣,他會毫不猶豫
地送他上路,可當我從元府的病床上把他拎來的時候,莫君揚起的拳頭馬上落上時,卻又停住了,雙手無力垂下,轉過身,強忍著哭腔對我說道:“我不愿,因為這樣的人,臟了自己的手......”
等我把元奇丟出去后,莫君已是跌坐在地上,哭的像個孩子。
絲冉頭七那日,曲府已暫渡難關,我們三人一起為她送行。
她的家鄉在南疆,死了,終是要落葉歸根。
莫君親自送她回家,他走后,他的侍衛找到我,將他多年積下元府的罪證交付于我正趕上元奇的父親在朝堂上控告我為人狠毒,我便將計就計,以懸陽郡主的身份親自上堂,將元氏一黨端了個干凈皇帝夸了我,那幾日郡王府的賞賜眾多,可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想要絲冉回來。
我日日把自己關在房中,再見天日時,莫君已從南疆回來了。
我們似是一夜長大,再沒了玩鬧的心思,都各忙各的偶爾坐在一起,也都是沉浸在回憶之中。再后來,連坐的機會也越來越少,莫君忙些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曲家又出事了。
曲家世代為將,代代皆為戰神,勢力之大不可言說皇帝忌憚曲家已久,朝中大臣又有哪一個不想拖曲家下水的,上一次的暫渡難關真是短暫的可怕。
這場劫難蓄謀己久,我和曲靖都深知無可改變,可我不想他就這樣死了,他是除了父親和莫君以外,唯一一個被我放在心上的人,如果連他也走了,我就真的離一個人不遠了......
我努力地幫他爭取費盡心思除掉一個又一個想至他于死地的人,最終我換來了他的命,他沒有被處死,只是發配邊疆,可我還是,失去了他,他走的那一日我去送他,我大膽地吻了他一下,而他馬上反咬回來,然后推開我,頭也不回的走了,我看著他擦淚離去的背影,也像當時的莫君那樣,哭的像個孩子......
后來有一次進宮,我遇上了曲靖的妹妹曲怡,曲家亡了之后所有女眷入宮為奴,伺候皇族,而我也算是皇族,就將她帶回了郡府。
如果曲靖知道了,一定會很高興吧,他最疼他妹妹許多年后,曲怡問我:“若當時哥哥沒走,郡主姐姐會嫁給哥哥嗎?”
我沉默良久才道:“也許吧!”
其實若當時他不走,我又哪有那個膽子告訴他呢!
后來曲怡長大了,我予她郡府二小姐的名義嫁了出去,這也是我最后能做的事了。
有時候我就在想,他們都忍心丟下我一個人走,我又憑什么對他那么好,雖然我從來狠不下不管他們的心。
歷經了生離死別的人,對待任何生離死別都是坦然的了,后來莫君離開的時候,我十分淡然,甚至還為他準備了一路上可能用到的東西,以及絲冉死前手上帶的鐲子,我本貪念它是絲冉的遺物,一直留在身邊,想著以后再給他,現在他要走,也該給他了。
彼時莫君平判了君家的罪,才要去南疆看一看絲冉。
我問他還會回來嗎,他說他想去四方游學。
我點頭,讓他走了。
那日回去以后,我一直沒有說話,沉默得曲怡都怕其實沒什么事,只是他們都走了,我這心里,一下子空了,空得我有些慌亂,更是迷茫。
他們說我變了一個人似的,以前什么樣現在什么樣,對比鮮明。
我自小習武,性子歡脫,可人不都是這樣的么,經歷的多了,就都變了。
我本是想去北疆打仗,可父親只有我一個女兒,于是,便去不得了。皇帝將我指給了一個將軍,生了一雙兒女,丈夫長年在外,我就將自己一身的本事教給我的孩子,偶爾摸出那把骨刀,就會想起當年死在這把刀下的絲冉。有時候我也在想,沒有這把骨刀,元齊是不是也不至于要了她的命。
再后來的日子,幾乎是在思念中度過,當兒子女兒帶著他們的小伙伴回家時,我每每都會想起當年京都的的我們。
四個人的故事,就剩下我一個人了。
莫君那日予我一面,就又走了,從他發現那極像絲冉的小戲子,我就常去聽她的戲,我將她養在了自己的名下,似是她在。他們就都會在了。
雨天的滿香樓客人極少,空空的亭子,對面臺上的小戲子唱著一曲《君思如故》,恍如隔世。
似是當年絲冉風華正茂時同我說的,君思如故,唱予你們三人。
我無聲落淚,憶起那時年華正好。
一曲作罷,曲散也人終……
就是一個很短很短的小故事講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