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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脆響亮的聲音在清水悠二身邊響起。
無神的眼神稍稍聚焦起來,眼眸中倒映著一張肉嘟嘟的可愛笑臉。
純真而又懵懂。
已經滿6歲的森山栗和站在清水悠二頭枕著木板的上方,弓著身子緊緊盯著清水悠二看,見清水悠二沒有動靜,則微微歪頭好奇地打量著他。
“什么都沒看。我啊,在思考一個很嚴肅,不,或許也可能是一個很搞笑的問題。”
清水悠二雙手撐著地板坐起,略微空洞的眼眸看著森山栗和,認真地回答起她因好奇提出的問題。
“是什么問題啊?”
森山栗和雙手捧起自己有點嬰兒肥的臉頰,做出認真傾聽的狀態,大大的眼睛‘布靈布靈’地看著清水悠二。
“人生的,意義。”
“人生?意義?不明白。”
森山栗和脆生生地重復起清水悠二說出的詞匯,但卻不能夠理解,眼中是純真的困惑,一臉‘這個奇怪的家伙在說什么啊’的表情看著清水悠二。
真是一個奇怪的人。
這是森山栗和內心涌現出的念頭。
但是,栗和,不討厭!
“人生呢,就是人的一生,從在這個世界睜開眼睛或者哭喊出聲的那一刻起到閉上自己的雙眼,再也感知不到這個世界的一絲一毫為止,這是我對人生的定義。意義的話,應該是自我從內心出發覺得是‘真物’的東西吧,‘這個,就是我的一切,是我能夠為之付出生命的事物’或者說能夠讓自己說出這樣的話的東西吧。”
清水悠二說著自己的思考,抬頭去看森山栗和。
森山栗和已經搖頭晃腦,出現蚊香眼了。
“啊,抱歉,說得太深奧了,對不起。換一種說法吧,人生的意義就是相當于夢想之類的東西,比如說你有喜歡的東西或者想要成為的人嗎?”
“有!我要,成為,像爺爺一樣的,劍道家!”
聽到想成為什么人時,森山栗和的眼睛亮了起來,雙手虛握,側身,有模有樣地做出了一個劈砍的動作,語氣稚嫩,神情認真。
“不錯啊,是一個非常棒的夢想啊。”
清水悠二控制著自己的臉部肌肉做出一個有點僵硬的笑容,夸贊道。
“真的嗎?!”
受到夸獎的森山栗和頓時露出一個有點靦腆的笑容,眼睛亮亮的,好像夜空中閃爍的星星。
爸爸媽媽可還從來沒有這樣夸獎過她呢,嘻嘻,歐尼醬是個好人。
“真的!”
清水悠二點頭。
“這,就是,人生的,意義嗎?”
森山栗和追問道。
她想跟這個看起來不怎么喜歡笑的歐尼醬多說說話,她覺得歐尼醬是個溫柔的人。
“當然。為什么不算呢?”
清水悠二贊同地說道。
“人生的意義都是由自己定義而來,自己定義自己的人生,自己定義自己人生的意義。哪怕再多的人定義自己的人生是多么的有意義,自己從未覺得,不依然毫無意義嗎?”
“歐尼醬又在說奇怪的話了,不明白!”
森山栗和搖頭。
“啊,抱歉。”
“那歐尼醬的夢想是什么啊?”
森山栗和好奇地問道。
“抱歉,我啊,是一個沒有夢想的人。”
“誒,為什么歐尼醬沒有夢想呢?”
“大概是因為我的人生是毫無意義的吧。”
清水悠二笑笑。
“那我將我的夢想分你一半吧,這樣歐尼醬也是有夢想的人了!”
“這樣的話,歐尼醬的人生就有意義了!”
森山栗和天真地笑著,然后肉肉的小手先是從自己這里抓握一下攥成拳頭,接著攥成的拳頭遞向清水悠二。
她在將她的夢想分給他一半。
清水悠二怔怔地看著森山栗和。
“歐尼醬,你怎么哭了?”
清水悠二呆愣了一下,伸手摸了摸臉頰,淚水止不住地從眼睛里淌出來。
明明今天是晴天來著,眼睛卻莫名地下起了雨。
天氣預報一點也不準確。
“可能眼睛因為睡懶覺被媽媽罵哭了吧。”
清水悠二說了個冷笑話。
“謝謝你分給我的夢想,我會好好珍惜的,謝謝!”
清水悠二伸出手掌接過森山栗和遞過來的夢想,臉上露出一個微笑。
守護她的夢想,好像也不賴不是嗎?
起碼這是一件有意義的事情。
……
“那個畫面我記了很久很久,當時悠二那張又哭又笑的臉,我印象很深刻,現在也還記得,現在想想,總覺得悠二那時候就和別人不一樣呢,好像那張又哭又笑的臉后面藏著什么沒有說出來的東西一樣。不過,有時候我又覺得悠二真討厭,為什么總是要問一些奇奇怪怪的問題,說話還莫名其妙的,讓人聽不明白,還理解不了,人生的意義什么的真是令人費解。人生不就是人生嘛,是吧?瀧川也這么覺得的吧?”
森山栗和看向瀧川,希冀尋求贊同。
瀧川連忙附和著點點頭。
“吶,我跟你說啊,悠二呢,有些時候好像總是會陷入一種奇怪的情緒里面,像是發呆一樣,不過跟發呆好像又有點不同。每當我看到陷入這樣情緒的他我都覺得他好可怕,像是沒有感情一樣,不,好像連感情都沒有,就只是覺得什么都沒有,一片虛無。特別是在國中的時候經常看他坐到天臺上這樣,啊,說到國中,我在國中還遭遇過霸凌呢……”
“霸凌?”
瀧川看向森山栗和。
“對,霸凌,那是國一的時候,我記得有個很討厭的男生來著——”
提起國中人們會想到什么呢?
好像有很多詞匯可以用來形容呢,那如果只允許用一個詞來去形容它呢?
那大多數人無疑會大聲地說出兩個字:
——青春!
有些人的青春是萌動的,像心臟一跳一跳的,希冀獲得純粹而又美好的友誼和愛情;而有些人的青春是躁動著的,像是大猩猩一般竄動著,嚎叫著,以此來渴望獲得他人的關注與愛慕。
自由應該是有邊界的,不應該為了所謂純粹的自由而蠻橫又暴力跨過自由的邊界去侵擾他人的自由。
但是,青春期躁動著的男生們是不懂這些的,他們只是以自己為中心去看待他人和這個世界。
這個世界是圍繞我轉動的,我就是這個世界的主角。
這是他們持有的最普遍的想法。
而從這個想法可以推出【我快樂了就代表這個世界也是快樂的】這個結論。
于是時常會有一些女生會在自己的物品,或課本里,或書包里,或鞋柜里等發現一些男生們送的‘寶藏’——一些生物標本。
當不知情的女生放開課本發出那‘啊’的一聲時,圍在一起的男生們總是放聲大笑,好像干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一般,那仿佛是一項殊榮,像一面金燦燦的獎章就那樣懸掛于胸前。
當然這只是最基本的操作。
你可以永遠相信人類這個物種可以做出多么奇怪而又驚悚的事情。
不需要拘束你的想象力,可以放開了想,大膽地想,請不要低估【人】這個物種的想象力啊!
人不就是靠想象力才能夠活得下去的嘛!
森山栗和不是那個被男生們捉弄的女生,在劍道館修煉的她還沒有那么柔弱。那個被捉弄的女生是她的同班同學兼好朋友,森山栗和是充當【騎士救公主】里那個騎士的角色的。
森山栗和像騎士一般義無反顧地舉槍迎擊。
公主獲救了,但騎士倒霉了,男生們的目標開始轉移到森山栗和身上去了。
森山栗和第一次那么赤裸裸地感受到人內心那種最本質最深沉最幽暗的惡意。森山栗和有時很想反擊,但卻無力下手,每次盯著那些男生,‘不是我們干的,不要污蔑好人’這句話總是會從他們口中說出。
森山栗和沒有好的辦法,她是坦率的,就像劍道般一往無前,她是講究證據的,像是個笨蛋一樣堅守著自己的原則,于是她只能默默地忍受著,不過,過幾天這樣的事情就沒有再發生過了。
而每次她將視線看向那些男生時,那些男生像是受了驚的雞一般根本不敢直視她。
森山栗和很好奇,想知道緣由,不過因為她【騎士救公主】的行為導致她被全班孤立了起來,她想知道也無從問起。
順便一提那個被男生捉弄的女生也就是森山栗和的前好朋友也一樣毫不例外地孤立了起森山栗和。
為了融入看不見的氛圍,曾經被捉弄的女生為了不被捉弄然后干起了捉弄他人的勾當。
聽起來真是個很好笑的笑話呢。
呵呵。
而在這過了一個月后,森山栗和知道了那些男生不敢欺負她的真相。
星期三中午的廣播響起了對一年E班的清水悠二故意欺凌同學的通報聲,并則令其休學一個月進行悔改。
聽到廣播的森山栗和第一時間從座位上站起,那臉上的表情該怎么形容呢?
驚詫,不敢置信,以及了然之后濃濃的自責。
那廣播聲里播報出的被清水悠二欺凌的同學的名字每一個都是曾經或許欺負過她的人。
森山栗和下意識張了張嘴,好想說點什么,但大腦卻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到。
明明不關你的事,明明……悠二,你個笨蛋,大笨蛋!
那一刻,該怎么說呢?
就像是,忽的一下,起風了,那風吹起了薄薄的窗簾,吹起了課桌上放著的課本書頁,同時吹動了她鬢間的發絲,是風動嘛?
也或許是心動!
揪~~!
好像有什么東西在心里萌芽。
那一天,那一刻,那個地方,那個人兒的心里刻上了另一個人的面容身影。
忽有夏風來,吹動伊人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