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一落眨著一雙晶亮的眸子，重重點了點頭，“嗯，外祖父放心，落兒記住了。”
緩慢前行，路過后花園的時候，祖孫倆正碰到姚青鸞獨自站在湖邊。
說是巧遇，實則不然，姚青鸞已經在這里等了許久，她事先就跟姚一落交代好，讓他帶外祖父出門的時候路過這里。
說起來，姚青鸞已有太久沒見過這個向來慈和的老人了。
“鸞兒問外祖父安……”輕輕俯禮，姚青鸞臉上凝了一抹淺笑。
李協略微怔了瞬，注意到姚青鸞手臂上的孝布，這才恍然。
“外祖父，這是我大姐姚青鸞，姐姐芳殞，大姐很是傷心，今兒一早還跟落兒聊起外祖一家，可巧您就來了。”
“三年不見，鸞兒都長這么高了，若是在府外，恐怕你不跟我說話，我這老眼昏花的都認不出來呢！”
“外祖父說笑了，落兒也長高不少啊，跟落兒比，我不過長高一點點而已。”
說話間，姚青鸞的手緩緩撫過了姚一落的頭發。
李協凝神注視著，頗有些驚訝。
他分明記得，姚一落從小就是個事兒多的，從不許外人碰他，哪怕一下也不可以。
記憶中他更是跟這位姚府大小姐并不親近。
反倒是姚兒跟這位大姐感情不錯，每次見面都會跟外祖父炫耀，大姐對她有多好。
如今看來，姚青鸞雖然是張氏的女兒，性情卻跟她母親有著天壤之別。
對上李協一雙慈和的雙眼，姚青鸞心中觸動。
因為出身李家，所以娘親才心性單純，因為李家二老教育子女時從不摻雜過多對人性的評判，所以李家的子女都只知人性本善，也正因如此，娘親在身入狼窩之后對張氏毫無防備，就那么遇害了。
如今，她不會再重蹈母親覆轍，她要披著姚青鸞的這身皮，打張氏一個措手不及，母親的愁是她一生的心結，不久的將來，她就會為母親報仇，而在那以后，她會好好看著落兒長大成人，直到落兒能獨立，也是她真正放松，可以到泉下見娘親的時候了。
思緒飄出很遠很遠，卻被姚一落的一聲呼喊拉了回來，“大姐，外祖父問你話呢！”
“恩？對不起外祖父，鸞兒有些走神兒……”
“無妨，我只是覺得你似乎跟我三年前見過的模樣不太一樣了……”
“哦？是嗎？我變了很多？”柔指輕輕攀上臉頰，姚青鸞低頭淺笑。
“倒不是說長相，只是笑容比小時候多了……”
京兆府的大小姐聰明伶俐，乖巧可人早已不是什么新鮮事，只是面前這個頗有些沉穩的女孩兒怎么看跟三年前那個大眼睛滴溜溜轉，每說一句話都能給人設下無數個陷阱的丫頭不太一樣了。
“人總要長大，之前鸞兒是太過淘氣了。就快秋天，鸞兒記得之前聽姚兒說起過，外祖父的舊疾沒到秋季就會復發，這段日子可用藥預防不曾？”
李協微笑擺手，“太多的事情還沒來得及，你不說我倒是真把這事兒給忘了，外祖父謝謝鸞兒的提醒了……”
“哪里，鸞兒倒是得了一些偏方，興許對外祖父身子的調養有幫助，都寫在這紙條上了，外祖父不妨試試？”從腰間掏出折疊好的紙條，姚青鸞雙手奉上。
李協微笑接過，展開一瞧，眼前立時亮了起來，“不錯，是個好方子，那就謝謝鸞兒了……”
三言兩語總是話不盡親人之間的衷腸，外祖父就站在面前，她卻不能說過多關懷的話。
眼看著姚一落送李協遠去的背影，姚青鸞站在原地久久都沒動。
那個方子是她幾日不睡看醫書琢磨出來的，雖然達不到治療的作用，但至少能讓老人家減輕一些犯病時候的痛楚。現在的身份，她能做的僅僅只有這些了。
碧桐遠遠看著，嘆息了一聲，小姐心里的苦恐怕只有她自己清楚。
從后花園回到北苑，姚青鸞卻沒有直接進桃影園，而是繞道來了臘梅園。
人去樓空，原本就不熱鬧的臘梅園，現在可以用蒼涼“二字”來形容。
外頭是夏光美景，臘梅園里卻是一片荒茫，枯枝敗葉遍地，雜草更是叢生。
廊下早被廢舊的木板堆滿了，房門隱在其中，幾乎尋找不見。
進了院子，碧桐就自覺站在門口守著，只姚青鸞一人走了進去。
行至院中央的枯井旁邊，姚青鸞腳步停下了，枯井從她入住臘梅園就存在了，卻從始至終被封著口，關于這個井，京兆府有很多傳聞。
有的說是京兆尹的后宅用來殺人的武器，有的說這里夜間時常有鬼混出沒。
正因為枯井被罩了一層神秘的色彩，姚青鸞才敢把外祖父給的秘笈藏在這周圍。因為即便臘梅園發生什么，也不會有人敢到枯井旁邊搜。
從一旁找了幾根枯枝，姚青鸞親自動手，在做了記號的枯井旁挖起來，這秘笈是外祖父傳給娘親的，是李家百年來的瑰寶，個中關于穴位醫經的奧妙，甚至連外祖父都沒能參透一二，這樣的驚世之作不能有任何損失。
姚青鸞清楚記得，娘親還在世的時候，視之若珍寶，不僅會偷偷教她一些其中的穴位道理，更是連丫頭都防著，不讓看到。
以此可知這秘笈的重要性。
挖著挖著，一小塊兒繡著百花的緞布包裹顯露在外，這就是包著那秘笈的包裹。姚青鸞加快了速度，握著枯枝的手也攥緊了。
不大會兒的功夫，枯井旁便多了一道坑。
打開包裹，里面的秘笈完好無損，有一根手指節那么厚的書，用上好的軟皮包裹著。姚青鸞穩穩的握在手中，腦子里關于娘親的回憶沖涌而出。
這時候的姚青鸞萬萬不會想到，手中握著的看起來極為重要的穴位醫經秘笈，內里實則藏著更為重大的秘密，那秘密甚至能牽連整個天烏國。
她更不會想到，當年自己父親之所以跪求外祖父一心求取母親，為的就是得到這本秘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