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父親再次出現(xiàn)在自己的眼前，也許會產(chǎn)生憎惡的感情。

　　一輛黑色轎車停在正在施工的建筑物前。

　　趙秘書用后視鏡看了看后座上的穆沉。

　　穆沉望著窗外，陷入了沉思。

　　“總裁。名為“穆明勛”的男性在職員中并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叫“李元培”的人的行跡。”

　　沒有其他家人的李元培被雇用做日工，參與了畫館的工程。

　　在建造畫廊之前，也曾投入過兩個工程，但在此之前，每年更換一次。

　　穆沉從后座下來，凝視著工地現(xiàn)場站了起來。

　　從駕駛席上下來的趙秘書看到周圍彌漫著灰塵，用胳膊捂住了鼻子。

　　穆沉阻止了想要跟上腳步的趙秘書。

　　“在這里。我去去就回。”

　　“我知道了。”

　　穆沉丟下趙秘書走到了施工現(xiàn)場附近。

　　在沒有整理的地板上，黑色皮鞋很快就臟了，但他并不介意。

　　職員們背著堆在地上的水泥麻袋忙得不可開交。

　　穆沉站在稍遠的地方，視線轉(zhuǎn)向了剛走出建筑物的一個人。

　　漆黑的臉龐和滿臉的胡子。

　　雖然個子比自己矮，但體格健壯的男性。

　　很明顯是從宋挽挽的畫館來的那個人。

　　明勛一走過去，職員就把一袋粗大的水泥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吃力地邁步時，走到旁邊的現(xiàn)場作業(yè)班長顯得很刻薄。

　　“快點啊！”

　　“我知道了。”

　　比明勛小的作業(yè)班長在后面猛敲水泥。

　　“老李，加油吧，今天吃了那么多好的。”

　　好吃的也不過是一碗面條而已。吃完面條的力氣已經(jīng)在一個小時前耗盡了。

　　明勛咬緊牙關(guān)，朝大樓里走去。

　　把水泥麻袋搬到里面的明勛一邊吸著地，一邊走到建筑物外面。作業(yè)班長揮著手向這邊招手。

　　用顫抖的腿走過去，作業(yè)班長親自在明勛的肩膀上放了一個水泥麻袋。

　　“李某。你知道最近想做日工的年輕人有多少。”

　　“要像年輕人一樣工作。”

　　“好，出發(fā)。”

　　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的明勛，顫抖地行動著。

　　進入建筑物內(nèi)出來的明勛在水泥麻袋前猶豫時，作業(yè)班長指著旁邊拿著水泥的年輕職員。

　　“老李，其他人都還干得好好的，怎么就你一個人在休息呢？”

　　“班長，我要喝點水。”

　　明勛喘著氣，舉起滿是水的塑料瓶時，作業(yè)班長在整整齊齊堆積的布袋前嘮叨了起來。

　　“現(xiàn)在再搬一個都不夠，還喝水？不是。你年輕的時候是怎么生活的，就因為你偷懶，所以現(xiàn)在要吃苦。”

　　有兩名職員經(jīng)過了站在一旁觀看的穆沉面前。

　　“作業(yè)班長，又這樣對李叔叔了。”

　　“你就是看李叔叔好欺負是吧？”

　　這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工程開始的瞬間，作業(yè)班長就一直明勛出氣。

　　因為作業(yè)班長嘮叨，明勛沒能潤潤嗓子就站了起來。

　　這時，作業(yè)班長好像等了很久似的，向明勛的胸部扔出了水泥麻袋。

　　明勛被撞了一下，身體搖搖晃晃。

　　沒走幾步，水泥就掉在了地上。

　　“喂!”

　　作業(yè)班長用腳踢著掉在地上的水泥麻袋。

　　“老李，快拿起來站起來吧。”

　　明勛無法輕易站起來，視野盡頭是一雙黑色皮鞋。慢慢抬起頭來，來人逆著光的方向，看不清楚臉。

　　穆沉低著腰，撿起了掉在地上的水泥麻袋。

　　“請問是哪位？”

　　作業(yè)班長走了一步，穆沉把手里的水泥麻袋扔向了作業(yè)班長的腹部。

　　本能地想接受水泥麻袋，但40公斤的麻袋實在是太難了。

　　作業(yè)班長沒抓住水泥布袋往后退，失去平衡，一下子趴在了地上。

　　“你是誰？”

　　作業(yè)班長瞬間臉色發(fā)青，叫了起來。

　　沒有親切回答的穆沉的明勛得到了。

　　明勛抬起上身，這才認出了他面前的人。

　　他的兒子穆沉，出現(xiàn)在了他的面前。

　　穆沉和明勛隔著桌子相望。

　　低著頭的明勛拿出了放在工作服口袋里的手機。

　　生氣的作業(yè)班長一直打到明勛接電話為止。

　　因為穆沉突然出現(xiàn)而摔倒的作業(yè)班長是誰，穆沉沒有回答就帶著明勛出來了，這也難怪。

　　鈴鈴鈴……

　　聽到咖啡廳里的鈴聲，穆沉向明勛伸出了手。

　　明勛抬起視線，眨了眨眼皮。

　　“給我手機。”

　　明勛把自己的手機放在了穆沉的手掌上。

　　穆沉面無表情地關(guān)掉電源后，把手機放在了桌子上。

　　沒有了鈴聲，安靜得呼吸聲不絕于耳。

　　明勛對自己的兒子無話可說，他的頭更低了。

　　這時，穆沉才看到他沾滿灰塵的指甲和沾滿灰塵的工作服。

　　偏偏在幾十年沒見的兒子面前，露出了最狼狽的一面。

　　穆沉的聲音響起，“你都不問。”

　　明勛的視線固定在了穆沉張開的嘴唇上。

　　“你從來沒有說過我是誰。”

　　“……”

　　“你從來沒有問過我是誰。”

　　就像繃緊的橡皮筋一樣，明勛緊張得握緊了拳頭。

　　穆沉知道沉默意味著什么。

　　在他面前的男人，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是誰。

　　他只是看到了一個叫“李元培”的人的行跡，并沒有確信自己的父親會在那里。

　　這是連記憶都沒有的父親。就算見了面也認不出來。

　　在看到搬運水泥麻袋的明勛時，因為胡子和黝黑的皮膚，看起來和全家福中的父親不一樣。

　　但神奇的是，穆沉從明勛身上感受到了一種無法理解的熟悉感。

　　也許是因為這個原因，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卑躬屈膝地在工作。

　　站在明勛面前才能承認是他的父親。

　　看著自己悲傷的雙眼證明了這一點。

　　“您不好奇嗎？”

　　“………”

　　“你面前的人是誰？”

　　穆沉對明勛的稱呼不是“父親”，而是“你”。

　　雖然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但明勛的心臟，卻酸溜溜的。

　　“你是我兒子。”無力的聲音嘆氣。

　　就像犯了大罪，連眼睛都不敢對視。

　　小到需要彎腰對視的孩子，現(xiàn)在比自己大了。

　　拋棄自己兒子的錯誤，已經(jīng)無法挽回了。

　　“對不起。我對你犯了大錯。”

　　“現(xiàn)在說這有什么用呢？”

　　“對不起。”

　　但他能說的也只有這個。

　　明勛身上散發(fā)出來的凄涼，散布在咖啡屋的每個角落。

　　一片寂靜，穆沉打開了話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