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故人
“這人總是會懂事的,家中遭遇劇變,小女子若是還如同以往那樣天真不通事務,那以后我們姐弟又怎么在這世上活下去呢!”
祁漣也不介意反刺他一句,“難道公子便是從小就這般能說會道,善于揣度人心嗎?”
左脈之忍不住地笑了,這小娘子居然還會拐著彎兒地說他心思陰鷙,玩弄人心,雍城的那些高貴矜持的小娘子們可從來沒有在他面前露出過這般伶牙俐齒的姿態來。
祁漣被他這帶著絲邪氣的笑容給滲了個激靈,暗惱自己怎么將心里話說出來了,人在屋檐下,自己這心直口快的毛病怎么還是改不了啊!
卻沒想左湙似乎絲毫沒有生氣,反而面帶笑意地又端起茶壺為她添了些茶水,“是在下唐突了,娘子不要介意。”
他這樣大方有禮又突地讓祁漣覺得剛才的自己是否太過牙尖嘴利了些,有失大夏公主的風范,于是也十分干脆地向他致歉,“方才卻是小女子失禮了,言語無當,還請公子寬恕才是。”
面前的女孩神色幾經變換,實在是精彩,直叫的左脈之又忍不住露出幾分笑意來。
若是雍城的那些貴女們都如同眼前的這位女子這般生動活潑,靈氣十足,那以前的他便也不會感到無聊了。
可惜,她們雖然美麗得就像那畫師筆下精致的工筆畫,端莊優雅,貌美貞惠,可那骨子里的刻板教條卻甚是無趣,到底失了幾分靈氣。
意識到自己想得有些太遠,左脈之不再與她閑話,徑直問道,“不知姑娘可曾聽說過——霓族”。
空氣之中靜默一瞬。
祁漣心下一沉,臉上的鎮靜和沉穩差點便繃不住了,看著左脈之的眼神閃過震驚、慌亂。
重生以來她從未想到過此生還能聽到這個字眼。
她怎能不知道霓族呢?那可是她母親的親族。
她強自壓下心中的震驚和不安,故作平靜地說道,“左公子說笑了,想必你已將我的身世查得清楚明白,便知道我自出生以來從未離開過大樹子村,那里信息閉塞,村人都沒什么見識,怎么會聽說過霓族呢?”
左湙收回凝視在她臉上的目光點頭道,“衡娘子不知道也是自然,這霓族原是前朝大夏西南邊部的一個小族,他們人口并不算多,也無自己的軍隊和政權,因為他們弱小,所以選擇早早的依附于強大的大夏。可惜,乾國建立之后不久,這個族群便從原本聚居的地方消失了。“
“據傳言當時的霓族之所以消失,或許便是因為如今的皇帝陛下派了當時的心腹施國公將他們剿滅。”
祁漣心不由得一緊,前世她之所以死的那樣毫無牽掛,便是因為那時的霓族已經遠離了當初那片是非之地,重新找了一處安全之所居住。
那時他的舅舅坐穩了族長之位,族內也涌現了許多有才之士輔助于他,整個霓族族內是一片繁榮之勢,他們皆過的很好。
可她完全沒有想到,她死后不過多久她的那些族人們也死去了。
鎮國大將軍賀正,如今百姓傳言,他是一位厚德仁愛的皇帝,他到底是為什么?為什么要這樣對待她母親的族人?
祁漣的眼睛幾乎要充血了,這一瞬間那洶涌的淚意竟然止不住便欲往外噴薄而出了。
可是,她到底是忍住了。
祁漣低著頭,偷偷地拭去了眼邊那欲滴未滴的淚珠,“如此說來,那他們可真是可憐”。
她抬頭看著左湙,“可卻不知這霓族與公子希望我做的事情有什么關系呢?”
左湙沒接話茬而是接著道,“霓族乃是一個小族,為了保護族人的安全,鞏固他們與大夏之間的連接。當時決定依附于大夏的霓族族長便決定,每一位大夏新君登基之時都會送一位霓族女子前來和親,以求得大廈對彝族的庇護。”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眼神和祁漣的交匯,“而我的祖母便是一位霓族人,她與當時祖父景王成婚,之后生下了我的母親——樂怡郡主。”
祁漣本以為今日再次聽到霓族,已是讓她震驚不已的事了,卻沒想到,面前這個人卻居然是昔年的一位故人。
是了,之前她便想過左姓在整個大夏并不多見,更遑論他身上還帶著那種百年世家培養出來的氣度,想來便只有那一支了,前世有霽月公子之稱的左相左光霽出身的柳西左氏。
而眼前這個人她早該想到的,是當時九皇弟的伴讀,左丞相與樂怡郡主之子左脈之。
祁漣閉上眼,仿佛還能看見他和九皇弟因為和人打架輸了躲在御花園里哭的場景。
卻沒想到,此生再遇卻已是物是人非。
她面目全非,而他卻長成了這般神姿高徹,風塵外物的清貴模樣。
原本以為前世那些人早已塵歸塵土歸土,卻沒想到今生這么快便與他們有了牽扯。
祁漣壓下心中的感慨,“原來公子竟是公侯貴族之后。可是如今大夏已不在,霓族也被滅族,卻不知曉公子與我說這些又有何用呢?難不成公子需要我做的事和這個已經被滅了的霓族有關嗎?”
左脈之輕嘲了一聲,眼中有絲哀泣一閃而過,“如今大夏早已不存,我母親也早已亡故,哪里還算的什么貴族之后。“
祁漣一怔,原來樂怡姑姑已經過世了嗎?
左脈之話風又是一轉,“卻與霓族相關,娘子可知,雖然這些年來乾國國內再無霓族之人現世,可據我得到的消息,霓族之人或許還在這世上,只是他們避世之處太過偏僻所以無人得知。可是,或許能在如今的施國公那里得到些許線索。”
“我祖母乃是霓族的圣女,母親生前更是與前代圣女當時的霓妃相交莫逆,可憐當時我年紀尚幼、力量薄弱,并不能為當時的霓族做些什么,教那些族人生死未卜,此事在我心中卻一直是個心結,如今好不容易得到一丁點消息,恕在下實在不愿意錯過,便只能勞煩娘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