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之上,透過厚重的雷云,降下真文法旨:
“遂古之初,誰傳道之?
冥昭瞢暗,誰能極之?
請開方便之門,功成道備,功有自歸!”
順著披散發絲飄飛的方向,關聲仰著頭對著面色鐵青的守護先知說道,“同樣是傳教,不如揚我佛法,畢竟我們才是同源相親,先知大人意下如何?”
語氣前所未有的真摯,合十說完,傾斜玉凈瓶,再次傾倒凈瓶,其中流瀉的潤下精華,讓腳底的平地都煥發出勃勃綠意生機,加上之前的地涌金蓮,面對力量本源,守護先知很難不動心。
但他需要考慮很多,一旦同意,林民又將面對何種命運。這種大事,本來不該這樣貿然,即便已經有生長先知站在自己一邊,也要召集所有先知至尊一起商議。可如今黑云壓頂,遮天蔽日,擺明就是要自己一個回答,如果怒雷降下,不止這一片賽場,一望無際的區域恐怕都會頃刻被夷為平地。
守護先知不能也不敢開這個口,與心意相通的妹妹生長先知交代幾句便現出本相一棵參天大樹,冠蓋與賽場圍墻同高,放在平時肯定會令人振奮驚嘆,曾經滄海難為水,在頭頂浩瀚偉力之下,顯得渺小如塵埃。
一陣巨大的轟鳴聲令所有人頭暈目眩,坐立難安,一道與先知本體同粗的雷霆徑直劈落在賽場正中央,形成一巨大深坑,所觸及的盡皆湮滅,唯獨關聲和守護先知,不僅完好無損,尤其是它的根系,成為雷擊木,得到莫大好處。所傳達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合則兩利。
緊跟其后,是天在下墜。
以比失重還快的速度加速逼近,守護先知與生長先知不得不全力應對,難以支撐碩大的本相,只能恢復人形,驅動力量化作兩個高大的木人,擎天之姿扛住雷海,增加思考的時間,暗中聯系其他先知馳援,但多半來不及。
“先知大人看來是需要多點時間思考,我來助你。”說完,關聲看向石師兄,三角眼轉動,松開環抱的雙臂,掌心向上,拔地而起兩只巨大佛手,包裹住木人,徹底停住下降的雷云。至此,正式變成兩大教的正面對決,要的只是守護先知的一句話,一個立場。即便現在選擇權貌似到了它手里,可無論哪一個,都得罪不起,綠綠的面色陰晴不定。
藏在云中的白帝感受到阻礙,能感受得到,下面關聲的師兄,單論實力是遠勝自己的。但事已至此,不得不動用最后一絲真力,噴出血霧染紅符紙,暗金色的雷海后面閃現一道虛影,僅僅一閃而過,威能壓蓋到石師兄頭上,全然不復方才的不可一世,丈六金身已破,墜地口吐鮮血。雖然血液金色,看得出不凡,但更明顯的是勝負已分。
面對加速逼近的滅頂之災,守護先知揚起的頭顱已經感受到臉上的強大壓力,這種切膚之感讓他不得不臣服。
“愿意合作!”
只要一句話,非常簡單,瞬息之間,雷海散盡,萬道霞光,朗耀遍界。觀眾的情緒就是這樣,來得快,去得也快,上一秒還誠惶誠恐,下一秒就盡情沐浴著溫暖光芒。
“不知道白帝有何要求需要我們執行?”守護先知問話里聽得出的忐忑。
“仙道貴生,無量度人,神仙可成,大道可得。無非便是引導眾生行善積德,努力為道,又能談得上什么要求。”白帝落在地面,輕松地拂拂衣袖,似乎剛才的種種都不費吹灰之力。
“不錯,既然同是普渡眾生,來助道友一臂之力如何。”
梵音自觀禮臺深處傳來,引起眾人心靈震撼。神秘的李師兄終于現身,圓光威儀,寂靜莊嚴,頭頂發髻,面向圓潤,雙目俯垂卻無凌下之意,著袒右袈裟通裹全身,既不持缽,也無錫杖,反倒是一不起眼的輪盤。足不沾地,腳踩白獅,緩緩走向幾人面前。
關聲見狀,馬上行禮,包括石師兄,也不得不拖著傷體,對“先佛入滅”致以無上敬意。
白底老者心底緊張,看這二人的動作,此人非同小可,但自己卻已沒有半點氣力。而李師兄,面帶微笑,仿佛有看透一切的無上智慧,溫婉謙和地將法輪交到白帝手上。
“此寶名作轉法輪,化凡為圣,度人斷去煩惱業障,證得真理,再合適不過。”
一同讓渡的還有濃厚的生力,不動聲色地將白帝的力量恢復得七七八八,摸不清對方的想法,但這時去整個高低反而落下乘,顯得畏懼別人,不如日后再比出個高低,正是無為而治,以主馭客。
白帝大手一揮,一本巨簿懸空出現在場中央,張張是金頁真旨,字字是龍章鳳篆,“這登仙梯航箓正缺一書脊。”說著,轉法輪化作白光與登仙箓融為一體,憑借轉軸,所有的書頁翻飛自如,文字匯聚,渾然天成。
書脊自上而下分為五層,自下而上寫著:
“煉己!
精氣!
氣神!
神虛!
虛道!”
五重境界,下面三層還或有重重小境界,最上面完全是一片空白,只待書寫。
做完一切,白帝老者在眾人專注看著大書出神之時,飄然西去,只留下一句:“木晦,可愿做奉箓人。”
答案不言自明,木晦不顧早前戰斗在衣物上遺留的臟污,翩然上前,不卑不亢地向眾多前輩行禮后,盤坐于登仙箓下,閉目修行。
看著這個不久前還是林民后裔的子弟,守護先知心中百味雜陳,雖然他還閉著眼睛,但分明能感覺到他早已脫胎換骨,能看到他眼神中早已沒有自己這些先前所謂的至尊先知,而是他頭頂的正道真道,是叫道法,對吧,還有佛法。
他自己是不是也應該擺正位置,難道這一紀,還是人類主宰嘛,他不信邪,既然大道可得,那自己也試試看,難不成會落后于人。
這場盛大的表演終于即將落下帷幕。
多方上層勢力離開后,觀眾也都意猶未盡地離場,這次真是沒白來,任何一件事任何一個人物都足以作為茶余飯后的談資。
平均身材高大的林民費力地經過狹窄的過道,好在男子身材瘦小,一身黑色勁裝,相貌普通,放在觀眾群里格外不起眼,都不用站起身,側著就讓里面的其他觀眾都過去,然后回頭說道。
“先,呃不,大人,真是不虛此行啊,感謝您帶我欣賞這么一出好戲,有這么多好的演員,前無古人后無來者!”
透過眼鏡,男子的眼中散發出詭異光彩。
后面帶帽斗篷都難掩下面龐大的身體,“只有寥寥幾人罷了。”
“大人您神功蓋世,當然無礙。但是普通的觀眾呢,甚至連觀看資格都沒有的數萬萬林民呢,他們當真沒有臺詞嘛?不是沒有出聲,只是你們聽不到罷了!而且我說句實話,可能難聽了點:如果是那云后虛影的真身降臨,親自執掌雷海,哪怕是您,能抵擋一道雷擊嗎?”
死一樣的沉默,難見真容的斗篷完美隱藏了所有思考和情緒。
“還生計劃繼續。”
男子興奮得手舞足蹈,難掩心中喜悅,最后深深鞠了一躬。
“為您效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