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8章 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
“此法萬萬不可,隴西軍不過七萬人,如若分軍北上,羌人必然察覺。”馮去疾連忙出言阻止。
趙彌眼中閃過一絲難色,遂而拱手說道:“嶺南軍足足三十二萬,分兵十萬馳援北上,勢必解北疆戰事。”
馮去疾看了看趙彌,似乎對趙彌的諫言多有不受。
續而開口說道:“嶺南各族僵而不死,倘若趙坨帥軍來援,一南一北,路途遙遠,期間恐再生事端,亦不可取。”
“......”趙彌聞言皺了皺眉,心中多有不快。
兩度發言皆被馮去疾出言否決,換誰都想發火。
但他趙彌不傻,如今境況危急,又是在朝堂之上,疾言厲色反倒適得其反。
他適才擺手說道:“既然馮相覺得此二法皆不可取,下官倒想聽聽馮相有何妙招,可阻蠻奴南下。”
你不是喜歡拆臺嗎,我倒想看看你馮去疾有何高見...趙彌一口大鍋順勢甩出,徑自歸到一旁,冷眼靜待對方下文。
馮去疾見狀,神色稍稍有些不適,他沒領過兵,眼下接下趙彌丟來的大鍋方才察覺,事情并非他想象的這般簡單。
大秦四大軍團,北疆、嶺南、西隴、京畿護衛,各中牽連太多、太廣,他一門外漢,反而是成了紙上談兵的書儒了。
不過,他既然能位極人臣,自不是白活的,否則如此行徑,只無異于徒添些笑料。
他沉吟片刻,適才說道:“陛下,臣子馮劫領新軍北上,蒙上卿亦是領足鐵鷹衛數千人馬疾馳北疆,如今三萬整軍軍備精煉,糧草充足,且不說蠻奴二十萬大軍失之其二,蒙恬據守雁門亦有十一二萬人馬。”
“只要臣子率軍與蒙恬軍匯合,想來無需再調用西隴、嶺南兩處軍備,以如今之兵力,亦可解圍北疆戰事,只是其間免不得會與那蠻奴再次交鋒。”
說罷,馮去疾瞥了趙彌一眼,續而說道:
“而據陛下口述軍情,那蠻奴大軍之中突現巫醫薩,又有能人驅使豺狼獵鷹為之幫手,方才讓北疆大軍馳援九原不成,反受其困。”
“倘若蒙恬將軍能尋到一絲機會,一舉消滅那蠻奴軍中巫醫薩,以及那驅使獸群的家伙,北疆將士勢必能調轉槍頭,讓那蠻奴鎩羽而歸。”
話落,
朝堂之上聞可針落。
文官倒也還好,不理軍事,他們擔心的也只是北疆能不能守住,蠻奴會不會突破南下。
對于戰事分析,談不上上心,也無需上心。
可在場的數位武將卻是不然,他們被馮去疾一番言論分析搞得內心惶惶不已。
當了這么多年兵,居然被個文官當場教授他們怎么打仗,怎么分析局勢。
如果這時候他們之中沒有人站出來的話,那他們這些武將的臉面可是掉在地上再也撿不起來了。
趙彌張了張嘴,數次想要開口反駁,卻發現馮去疾說的很有道理。
不是說哪邊局勢緊張,就非要征用其他軍團的兵力去進行支援。
一來路途遙遠,南轅北轍,輜重糧草本就捉襟見肘,如此大規模征調大軍,確實不是最佳方案。
二來,各軍團原本就有各自的任務需要執行,西隴軍團需要震懾羌人、月氏國等游牧部落。
嶺南軍趙坨更是時時需要防備百越各族再次聯合,進而不敢離開嶺南駐地半步。
秦統六國,然人心卻是并非人人向秦,且不說六國遺民有大把人巴不得大秦早點玩完。
就說最近,會稽郡郡守殷通私下與前楚國遺貴項氏不清不楚,私藏錢糧兵甲數千,月前才被始皇斬于大殿之外。
眼下調動各軍,確非明智之舉。
但是吧,他這衛尉府一把手,京畿護衛軍大統領,他不出來露個臉,說得過去?
儼然說不過去。
于是,趙彌黑著臉白了馮去疾一眼,旋即看向許行說道:“陛下,紙上談兵誰不會,蒙恬將軍乃帝國柱擎,據守北疆這數十年,可見蠻奴來犯過?”
“而今蠻奴這么快集結二十萬大軍突襲九原,這本就很不正常,他們既然敢于越過長城,肯定是謀劃了很長時間,而且對他們自己很有信心,方才會選在這個時候入侵北疆。”
“那些巫醫薩既然對他們如此重要,馮大人覺得敵軍將領會讓你輕易威脅到他們的核心人物,還是說蠻奴頭領都是些沒頭腦的蠢貨,會原地放任敵軍來直取他們軍帳?”
說到這,趙彌心底頓時舒服了不少。
早先被馮劫搶了新軍統軍的位置,如今又被他老爹拆的差點下不來臺。
這下好了,大有馬上要扳回一局的態勢,他當即高昂著頭顱等著馮去疾接下文。
“這......”馮去疾一時語塞。
朝堂上的氣氛也由此瞬間轉變。
而這時候,許行覺得再想讓馮去疾搬弄點見地出來,著實是為難他這年近六十的老頭了。
他這才徐徐擺了擺手,說道:“二位大人說的都很有道理,而且都說道了點子上,蠻奴不可怕,只要想辦法殺掉他們所依仗的巫醫薩,戰局自然扭轉。”
“可別說你們二人現在對我大秦的將士沒有信心,這樣的話......”許行充當和事老,卻也不能就這么算了。
他讓臺下眾人自由發言,但沒說為了相互之間爭寵,爭門面而相互拆臺,爭得面紅耳赤。
該敲打還是要敲打。
他當即說道:“馮相之子馮劫尚且在行軍的路上,諸位家中也多有族人子嗣于新軍之中奔赴北疆戰場。”
“此時我等君臣自當盡心竭力,為其保障后勤,而不是相互之間為了一時爭寵,而在這里大談特談。”
馮去疾、趙彌見狀,連忙拱手稱不敢,他們確實不敢,他們若是沒有信心,這個時候就該收鋪蓋跑路了,而不是站在這里據理力爭。
隨后,許行看了看其他人嘴臉,覺得不會再有什么出奇的言論能讓他附耳傾聽了。
他適才又開口說道:“梁大人。”
“臣在。”治栗內史梁上允當即出列回道。
“今國庫余糧還有多少?”
今年夏旱,帝國秋收無望,許行又免了老百姓今年的糧稅,且不說戰事供給只出不進,就是當下維系朝廷的日常開銷都有些拮據起來了。
梁上允老臉一桑,頓時哭窮道:“陛下,今年余糧怕是將將夠各軍挨到開春了。”
梁上允他沒撒謊,而且還是因為生怕許行震怒,氣壞了身體,這才盡量往高處說了。
要是按照他的預算,估摸著國庫里的存糧,怕是只夠維系全軍兩個月的開支了。
戰事比不得平時,每天的糧食開銷較往常至少要高出三成。
所以當時趙彌提議調動其他軍團馳援北疆的時候,他的心那是哇涼哇涼的。
若非右相馮去疾及時站了出來據理力爭,只怕他這個大秦的“糧袋子”,最后都要忍不住爆粗口了。
真是飽漢不知餓漢饑,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
一群莽夫說話不過腦的玩意兒!
許行嘆了口氣,心想這按照以往,大秦怕是不該這么霉運當頭才對。
夏天來一大旱,春耕的糧種旱的旱死,導致秋收時節老百姓幾近顆粒無收。
完了還不算,秋天沒結束,一股子寒潮席卷南下,搞得民間怨聲載道。
他這不得以才大赦天下,免了今年糧稅,來年補交。
好家伙,這免完糧稅,一看北邊,北蠻奴要打九原了,沒等他安排妥當,九原沒了。
許行都不禁覺得,是不是他的到來才影響了大秦的運勢,導致天災人禍持續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