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冒出這樣的想法,核心魔方泛起微光顯現在她的眼前,自轉一圈后飛了出去。
她用目光追了過去,一個她再熟悉不過的背影不知道何時出現在眼前,核心魔方穩穩地落入他的手中。
星緣!?他怎么會在這里?
彩蝶的眼睛瞪直了,眼前發生的事讓她感到難以置信。她想要勸說他趕緊離開,卻發現自己說不出話來。
星緣深情地看了她一眼,很快回過頭去目視前方的玄武,表情嚴肅認真。
玄武垂頭怒瞪,身姿放沉,醞釀中的吐息越發狂暴,對這個新來的敵人十分忌憚。
他閉目緩緩地向前行進,腳步堅定不移。
“老伙計,該為這一切畫上句號了。放心吧,你不會孤單。”
轟——!!
玄武一聲咆哮,太初之力凝聚成毀滅一擊。這一擊的巨大能量讓世界膽顫,空間扭曲,連萬物的法則亦無力將其禁錮,所經之處皆為塵埃,一切回歸原始。
宣告終焉的吐息轉眼間來到了星緣的面前。
那一剎那時間的流轉停了下來,毀滅的吐息即將降臨,卻慢得永遠無法抵達星緣的面前。他雙眼一睜,瞳孔中決意在閃爍,接下來的一擊他將傾盡他的全部。
狂暴的太初之力轉瞬即逝,余暉出現在混沌彼端,明亮的地平線重新定義天與地的分界之處,開天辟地的神話再次上演。
風吹云散,玄武巨大的身姿化為點點微光,如同星星一般回到了天上。
噗通——
星緣一聲倒下,他的身體也開始散發出微光。
彩蝶心頭一驚,使出渾身的力氣掙扎地爬了起來,踉踉蹌蹌地走到星緣的面前跪下,伸出顫抖的雙手將他抱起。
星緣的臉色慘白,努力地擠出一個微笑。
“你長發的樣子真好看。”
如今的彩蝶狼狽不堪,原本的雙馬尾發型早就不知道什么時候解開了。
她悲傷地搖了搖頭。
“你別說話,我帶你去治療……”
“大夫,我覺得我不太需要搶救呵呵……”
說完,星緣收斂起笑容,認真地說道:
“對不起,我一直沒能注意到你的煩惱。這些事情,不應該讓你一個人承受,委屈你了。”
聽到星緣的話,一直藏在眼眶里的淚水不爭氣地從彩蝶的臉上落下。
“這段日子我過得很開心,仿佛回到了童年。不過,我似乎有點貪心,還想跟你一起去逛逛街,買一個好看的發夾給你換上。空閑的時候,給你扎頭發,再選一個天氣好的晚上,一起去看星星,運氣好的話甚至能彌補我的初吻嘿嘿。生日的時候也和你一起度過,滿懷期待你準備的驚喜,然后許下生日愿望……對了,我可以提前許愿嗎?”
彩蝶抽泣著點了點頭。
星緣抽出一只手,慢慢地伸到彩蝶的面前,在他的手上核心魔方緩緩轉動著。
“我許下的愿望,只有你才能實現。能拜托你嗎?”
說完,一個彈窗顯示在核心魔方之上。彈窗里的信息寫著:
【是否將核心魔方轉換為演算資源?(※此操作不可逆轉)】
下方寫著【是】與【否】兩個選項。
“這個魔方,可以為你爭取一些時間……”
將核心魔方轉換成演算資源就意味著銷毀核心魔方,同時也意味著銷毀存檔。一旦做出這樣的選擇,就等于放棄重來的機會。
星緣希望她能夠親手選下那個【是】的選項。
反應過來后,彩蝶慌忙搖頭拒絕。
星緣將魔方塞到她的手中,又伸出手撫摸她的臉頰,動作輕柔若風,眼里清晰地映射著她的哭臉。
他笑著對彩蝶說:
“我是認真的……我知道,只要我強硬一些你總會答應我的請求。這是我最后的愿望……我好像有些累了。”
星緣的身體變得越發淡薄,周圍開始出現無數的光玉。
“我在夢里,期待你的好消息……”
他的手從彩蝶的臉頰上滑下的瞬間,身體化作光玉的海洋。
彩蝶抬頭望去,光玉如同被放飛的孔明燈,乘著風往天上飄去,漸行漸遠,最終如泡沫般消失在了空中。
她將魔方抱在胸前發聲嚎哭。那一刻,長期在內心里堆砌起來的巨墻土崩瓦解,墻后的感情如洪水一般傾瀉而出,再也無法止住。
她不再需要忍耐了,因為她再也不會見到那個最珍重的人了。
她想繼續哭下去,但僅存的一絲理性為她關上了悲傷的閥門。她還有星緣留下的愿望要實現,不能止步于此。抹掉臉上的淚水,看著手上的魔方,她顫顫巍巍地將手指伸到【是】的選項前。
她現在已經明白曾經的她做出那些選擇的原因。
無論是奪走星緣的核心取代他,還是面對真相時佯裝的無知,一切皆因為她的軟弱與自私。
我一定是因為無法放手這段美好的日子才會一直輪回的吧。但是……
她按下了【是】的選項,魔方急速轉動開始進行轉換演算資源的程序。
我該是時候跟上他的腳步了,不然的話,這樣的女生是不會讓星緣喜歡的。
她又抹了一把淚后,開始奔向天文臺。
在路上,她目睹的一切景象開始漂白,世界逐漸變成一張白紙。唯有她前方的道路仍然保持著實體,沒有被白紙化。
雖然阻滯模塊再也無力派出魔物阻止彩蝶的行動,但星緣的消失讓情況好不到哪里去。
成功回收奇點本體讓世界重構的進度加快了不少,用于演算世界的資源正在被不斷回收,等這個世界完全白紙化,魔方轉換的演算資源也一并消耗殆盡后就無力回天了。
彩蝶看著手上的魔方轉動著不停地轉換演算資源,體積變得越來越小時,她的心也越來越急。緊張感就像一座大山壓在她的心頭,在上山路上她恨不得一步當成兩步用。即便腳腿酸麻,上氣不接下氣,她也不敢慢下來。
這條路有這么長來著?
氣喘吁吁地跑在石梯上,她恍惚地冒出了疑惑。
明明小時候和大家一起上山看星星的時候,聊著天一會就到天文臺了,可如今她跑在路上卻感到極其漫長。她害怕自己是不是沒辦法走完這段路了。
再快點,再快一點……
此刻,她的意志化為一把懸在頭頂上的利刃,無情地鞭笞著身體,讓它保持高負荷運轉的同時,殘忍地壓榨著生理極限的每一滴力氣。
她頭昏腦漲,一度失去身體的知覺,愣是如此,她還是來到了天文臺前。
還差一點點……
她步履維艱地走向射電望遠鏡,身姿如同風中的燭火一般岌岌可危。
剛沒走幾步,噗通一聲摔倒在地。她下意識地回過頭去,無神的眼中映照的是已經變成了馬賽克方塊的雙腳,時不時閃爍著,狀態十分不穩定。
她看向手中的魔方,魔方的體積已經縮水了一圈,發出的光芒十分微弱。
不能在這里停下,動起來啊彩蝶……
只剩下一段距離了,她不能就這樣放棄,不能辜負了星緣的期望。
她一直以來的努力是無果的,守護不了自己的日常,也守護不了周圍的人,甚至連最喜歡的人的心意她都無法回應。如果到最后,甚至連最愛的人的愿望都無法守護住的話,那不就是太窩囊了嗎?唯獨這個愿望,她不能不去實現。
既然沒有了讓她前進的雙腳,那就讓雙手取而代之繼續前行吧。
咬緊牙關,她一手前一手后地抓著地面費力地爬向望遠鏡。
在這段極為漫長的前行路上,彩蝶突然覺得時間的規則有其雙重標準。
回想起與大家一起度過的日常,它似乎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只在記憶里留下一個影子。而現在,它的每一分每一秒如同大師手下的面塊,被拉得越來越長似乎永無盡頭。
100米……
她感覺不到了左手。
50米……
她的右手也失去了。
30米……
她的牙齒咬著魔方,用下巴磨著地面繼續前行。
20米……
她失去了意識,幾秒后又再度醒來掙扎前行。
10米……
9米……
8米……
7米……
她“腳下”的路已然消失。
虛無的眼中,魔方的提示框清楚地告訴她,魔方的轉換進程已經進行到了最后一步,已經無法再提供更多的演算資源來為她創造前行的環境。
【警告:已無更多數據可供轉換。
核心魔方正在將《龐加萊回歸計劃》轉換為演算資源,轉換進程大約為……91%】
數據被轉換為演算資源時,加密外殼首當其沖,隱藏在外殼之下的《龐加萊回歸計劃》的詳細數據暴露得一干二凈。可即便如此,看在彩蝶眼里仍是一連串毫無意義的數字……是的,一切都毫無意義。
原來,所謂的保底計劃也只是為了自欺欺人的嗎?真的不愧是我,軟弱無能……
彩蝶抬頭環顧四周,整個世界變成了一張白紙,僅有她以及面前的射電望遠鏡仍然被保留著。就連這兩樣僅存的事物也正在散發著微光,身形逐漸模糊。
爸爸媽媽,還有大家……肯定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吧。
在這生命的最后,彩蝶回想起那些被她一直拋在背后的人。
她什么都沒解釋,他們卻為她付出了那么多。如果真的存在死后的世界,她又有什么臉面去面對他們?還有星緣……他會原諒自己嗎?原諒這樣一個勞而無功,始終不能回應他的自己?
但是,如果可以的話,她想親口告訴星緣。
其實,她真的好想跟星緣在一起,一直待在一起。
【核心魔方正在將《龐加萊回歸計劃》轉換為演算資源,轉換進程大約為……100%】
【轉換結束】
魔方湮滅,跟隨著少女的身影化為了虛無。
世界一片空蕩蕩,再也無人存在。
……
…
叮鈴——
一枚褪色的黃荷發夾隨著主人的消失掉落在“地面”上,發出本不該有的落地聲。遠方的射電望遠鏡突然變得不再模糊起來。
在發夾的上方彈出一個信息窗口。
【檢測到已滿足前置條件,是否實行既定計劃?】
……
【無回復。自動執行既定計劃。】
黃荷發夾發出金光像活過來了一樣,它成長,開花,綻放,一朵栩栩如生的金蓮漂浮到射電望遠鏡的上方,扎根在天線頂端。
【正在向射電望遠鏡輸入模擬信號】
【輸入完成】
【正在進行最終檢測】
【檢測完成】
【開始進行奇點的置換程序,自動輸入代號啟動發射程序】
【代號:明日的黃花】
金蓮化作一束光流,如流星般劃破白紙的世界,所過之處七色的光芒灑落而下,好似一場潤物細無聲的春雨。
流星越飛越遠,直到飛向世界的彼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