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證一次陌生人的死亡，這對蘇易來說，對所有超凡者來說，都不再是什么能夠引起情緒變化的事情，這個概念早已在無數次的殺戮中成為了日常的一份子。

　　蘇易沒有經歷過死亡，但在天堂和地獄門口轉悠的次數并不少，因此對于死亡這一件事的理解，要比死后無法發表感想的普通人要深刻的多。

　　死是一個過程，起始于一個人的心，發展于一個人的行為，結束于一個人的身體停止運轉。

　　天際開始飄落雪花，蘇易伸手接下一片晶瑩的潔白，看著它在掌心融化，又回頭看向里昂經營了一輩子的餐館，那里仍然在冒著白色的水蒸氣，哈利已經完全接替了他的父親，成為了這座餐館的新的主人。

　　就像一場輪回。

　　素吉利亞是管理會特許的自治地區，所有的東西都掩蓋在這片潔白又寒冷的冰雪之中，不被他人知曉，塞魯斯的子民是一群遺世的罪人，在這片凍土上默默洗刷著自身生來就背負的原罪。

　　他們是舊界遺民的子嗣。

　　解開臉上合并的帽耳，念源力遮蔽身影，一柄長劍在念源力的遮蔽中顯形，蘇易輕輕踩了上去，化作一道無人能夠看見的隱形虹光騰空而起。

　　劍與郁金香是尊貴和榮耀的象征，是異邦人的最高通行證，但蘇易已經不想再見證什么冰葬，又或免費白嫖什么美食，時間已經快到了，他必須要前往葉梵所在的停車場。

　　真正的舊界遺民可不會像塞魯斯的子民那樣安分守己，雖然葉梵之前的表現和旁人無二。

　　在達到C階之后，蘇易的念源力已經較D階有了近乎十數倍的提升，像在災害模擬中，為了捕捉高速移動狀態下的李修華而施展的重力立場，現在頂多讓蘇易多喘幾口氣就能恢復，不至于身體一下被徹底掏空，甚至透支生命力。

　　簡而言之，蘇易覺得現在自己很能打。

　　在銀裝素裹的建筑群和人來人往的人群之上，蘇易放慢了飛劍速度，調整自身的身體狀態和心靈狀態，念源力游弋在每一根血管和每一縷肌肉之中，頭腦更是被重點防御，以防出現難以發覺的精神攻擊。

　　心中的雜念被清空，什么救贖日，什么圣祭和哲人王的謎語被拋之腦后，蘇易現在只想拿下正在給一輛車貼計費便條的俊秀青年，葉梵。

　　數百鐫刻有最高效血槽和密密麻麻倒刺的無形纖細圓錐，悄然出現在蘇易身旁，一陣奇異波動之下，無形的纖細圓錐上憑空散發出點點金光，這是蘇易在仙域大舊界的夢境中偷學的另一手，金鋒術。

　　像是察覺到了蘇易不懷好意的目光，葉梵手上的動作微微頓了一下，然后若無其事的將便條夾在雪刷器中，將手上的計費器放在了車頭之上。

　　他轉過身，目光透過念源力的遮蔽看見了蘇易，以及蘇易身旁的點點金光，輕輕開口：“我為天帝，當鎮殺世間一切敵。”

　　斗轉星移，天開地辟。

　　層層疊疊的大道鎖鏈取代天空中落下的雪花，將天地封鎖，秩序和天音合奏，葉梵身上的保安服忽然化作玄黃帝袍，頭上出現一尊雙耳青銅古鼎，古鼎垂下千萬母氣，每一縷都將觸碰到的一切規則與道則壓塌為虛無。

　　有萬千億生靈在葉梵背后贊頌萬古不滅的偉跡，有無數圣人古皇向那籠罩在萬物母氣中的身影深深俯首，無敵的存在投出一道目光，落在蘇易身上，開口之言猶如煌煌天道之音。

　　“你好，請問有什么事嗎？”

　　蘇易：“......”

　　原本是有的，現在沒了。

　　我一小小收容部普通干員，何德何能在一次任務中遇見兩位A級或以上的存在。

　　“如果我說我只是路過，你會信嗎？”蘇易周身點點金光暗淡，膨脹的心態也隨之萎縮，怕倒是不怕，無非是一死，他還沒確確實實的體驗過這種感覺。

　　只可惜某位還在圣庭內快樂干飯的小夢魔，她與蘇易進行了概念綁定，死亡狀態是共享的。

　　管理會肯定會復活蘇易，但不會浪費源質在一只可有可無的舊界遺民身上。

　　“不信。”葉梵認真開口，帝冠之下的面孔上露出一絲笑容：“我知道你是想殺我的。”

　　寄。

　　“給個痛快吧。”蘇易把強化身體的念源力收回，省的白遭罪，但保留頭腦中能夠抵御精神侵蝕的那一部分念源力，大刺刺地說道：“要不我自己來？”

　　“你又不是素吉利亞人，并且還沒到晚年。”

　　惶惶天道之音突兀變回了富有磁性，略帶調侃意味的男聲，大道鎖重新現變回從天而降的雪花，垂下壓塌一切的萬物母氣的青銅古鼎消散在空間之中，葉梵身上的玄黃帝袍也化作了黑色的普通御寒保安服。

　　對一頭霧水的蘇易露出了一個腹黑的笑容，葉梵說道：“剛才就是逗逗你，不要放在心上。”

　　蘇易無言，剛才他都在琢磨怎么自爆炸的有威力，為了被殃及魚池的利百伽，起碼要依靠念源力的特性在自爆后糊葉梵一臉。

　　“不必對我如此警惕，我對新界沒有惡意。”

　　“你難道不想拯救你的世界，又或者復蘇你愛的人？”蘇易說道，念源力無聲無息的凝聚，準備搖人。

　　舊界遺民的嘴，騙人的鬼。

　　葉梵看著一臉不信的蘇易，輕輕嘆了口氣，說道：“我的世界就算復蘇，也是被詭異完全同化的世界，她已經失去了最后的一切。”

　　“源質可以做到一切。”這種情報在超凡世界爛大街的信息，蘇易正好拿這個拖延時間。

　　“我的靈覺告訴我，你應該在聯系圣庭。”葉梵對不遠處向他打招呼的人揮手示意，并不在意自己在對一團空氣說話，在別人看起來很奇怪“雖然我的實力百不存一，新界也是道艱世界，但和圣庭的那位女仆長過幾招還是可以的。”

　　感情這人和新界之光有過接觸，蘇易嘴角微微抽搐，原本凝聚好的，即將化作沖天“救命”七彩光芒的念源力也消散一空。

　　“好吧，我們還是回到原先的話題上吧。”蘇易聳聳肩，身影出現在停車場中，但用念源力把身上劍與郁金香的標志遮掩住，說道：“源質對于你們來說，應該是無法拒絕的存在。”

　　“是的，它極具誘惑力，能夠做到一切。”葉樊拿起計費器，走向下一輛車，用隨身帶著的掃把開始掃去車上的積雪，沒有使用什么超凡能力。

　　“但我的世界很大，如果想把一切都恢復成我想要的時代……”葉樊垂目，用計費器打印一張計費便條，然后把它夾在雪刷器中，說道：“新界的生命數量還不夠。”

　　“況且我的朋友們也不會想讓我殺戮無數普通人，只為將他們復蘇。”

　　葉樊忽然轉身看向跟過來的蘇易，嘴角露出一絲苦笑：“最重要的是，你們中的有些個體強的有些可怕，就像我世界中的詭異源頭。”

　　“你能察覺到嗎？有一道目光在注視著這個國家中的每一個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