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煙有害健康，但很多人認為是一種習慣，六合彩也是一樣。也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玩六合彩的風氣便村里頭盛行起來。而有些人甚是有趣，總會去找一個人問碼。此人便是沈瘋子，只要你許他幾顆金珠，就能換來一個玄乎的特碼，至于給不給金珠又是另一回事。

　　一提起沈瘋子，小孩子都清楚。百口無忌是小孩的特性，沈瘋子便成長輩口中訓導孩子遵乎傳統的反面教材，因為沈瘋子從前是不瘋的。

　　事情還得從他的父親去世那會說起。

　　那時剛好入秋，沈瘋子的父親照舊晚歸，鋤頭擱在墻角，就躺下睡了，這一睡就再也沒起來。沈瘋子一大早本準備想拉頭驢拉點貨，走過偏房，詫異父親怎么還在睡。搭手那一刻，屋里的人都慌張跑出來。

　　這一刻來的突然，什么也沒交代，只遺留一點錢在偏房的床底，勉強湊個喪費。

　　出殯的那天，沈瘋子一點精神氣都沒有，歪耷著孝帽，心里充斥著空乏和惱悶，作為長子的他，白事的上上下下都是他在忙活。仿佛死的是他的父親，與幾兄弟梅雨關系。這幾天都是在兄弟間的爭執中度過，他也顧不上出殯日期的延后，更不想搭理這些老一輩古板的教條。

　　“沈平，帽子歪了。”三叔把沈瘋子拉到一旁，壓低嗓子道：“出殯日子怎么說改就改，萬一沖上了，那可……”

　　“三叔，他是我親爹，難不成讓我下去陪他。”沈平拉下帽子扇涼，語氣十分不快。

　　“把孝帽戴好！你這孩子是真是亂來！一會兒抬棺，你在左，不管中途發生什么，千萬不能停下和放下棺材，還有一句話也別說，知道嗎，這是大忌！”

　　“行了，行了！”

　　說來也奇怪，沈平起棺那會還不覺得重，只是每走兩步，肩膀就沉上幾分。豆大的汗水如雨后春筍般冒出，難道其它抬棺都故意不出力，刁難自己，頓時就出聲：“用點力好嘛！”。抬棺的被這么一喝，也是納悶，但沒人敢回話，這可是忌諱的事。

　　此時天色尚早，云層厚沉，青中帶黑，白晃晃的日影在云中暈開。他深呼了口氣，越發覺得深沉，仿佛有人騎在肩上，胸口仿佛壓著巨石，腳上仿佛釘在地面，動作愈來愈遲鈍，越來越乏力。光影晃得他眼前模糊，周圍喪樂和哭聲亂作一團。

　　驟然一聲驚雷，他寒毛一束，打了個冷顫，梁子不由從肩上滑落。棺材哐的一聲落地。他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輕松，一陣清風撲面，邪笑了三聲，哐了一聲也倒地。

　　葬禮在眾人的忐忑中草草了結，也注定今天沈家的不尋常。門里的哭聲不斷，門外熱鬧得像是開記者發布會。

　　“三叔，你說怎么辦！嗚～一下子倒了兩個頂梁柱。”沈平的妻子癱在床頭，自己丈夫臉色發青，毫無生氣地躺在床上，從出殯那會倒下，就沒醒來過，無論怎么叫喚。

　　“小孩子先出去。”三叔把小孩哄到門外，掩上門說道：“你們也真是的，這日子能說改就改。

　　“俺能有啥辦法。一聽老頭子走了，一個個跑過來刮點油，那老頭就幾件破衣服和口棺材錢，吃還賴在我家。一個個說俺倆藏著窩著，鬧得不可開交。辦喪禮是要錢的，老頭一直俺養著，他們出錢，不過分。”

　　“先別說這個，沈平這次可能是著了道啊。”

　　她一聽嚇得撤出一大步，顫著聲：“那可咋辦呀！咋辦啊三叔。你一定要想想辦法！”

　　三叔輩分是最高的，見過人的人和事也是最多的，他顯得分外鎮定，說他去找鄰村的趙老四來試試。

　　趙老四是鄰村有名的半仙，據說他不是本地人，當年流落此地，三叔還接濟過他。沒想到的是趙老四萬般推脫，無奈三叔取自家藏了十來年的老酒，他才勉強應承下來。

　　酒過三巡，趙老四才動身前往，路上跟三叔說了這么一句：“恐怕以后再難喝上這么一口好酒。”

　　子時時分，趙老四和三叔才到了沈家。一進大廳，燈火還亮著，飯菜、白布條、碎紙、香灰、碎盤破杯滿地皆是，桌椅東倒西歪，一片狼藉，間續傳來靡靡的笑聲。三叔愣一下，沖進房間中。不料撞在一人背上，他顧不上疼，一瞧，四個壯漢和兩名婦人挨到墻腳，氣喘吁吁，手腳可見明顯的抓痕。而沈平被粗麻繩捆在椅子，椅子咯噔咯噔地動，不時發出怪異的笑聲。

　　“怎么回事！”三叔不免有些驚慌，沈平這樣子他是第一次見到，準確來說是第一次見到能有這番模樣的人。歪著腦袋，嘴角右提，牙床咔咔打顫，血水滲在齒間。左眼直勾勾盯著人，右眼兀自打轉，面孔完全扭曲，那手像個猴爪抓得扶手木沙沙作響。

　　原來，晚飯的時候，沈平的妻子端了點粥，想瞧下丈夫能起來吃點東西。誰知道，門一推開，一人沖了出來，把她火生生撞倒在地。當時幾名勞工和親戚正吃著飯，傻了眼，沈平竟然醒過來，但樣子說不出詭異。

　　不等他們咽下口中的飯，沈平像脫韁的野獸，四處亂撞亂打亂踢，力氣何其大，飯桌在一捶之下竟斷裂開來，連其父的靈位也被毀得面目全非，又開始撕扯東西。

　　幾名勞工察覺不對勁，上去要架住他。他瘦弱的身旁，架住他不是難事，幾名勞工竟奈何不了他，一個被甩飛，還在身上添了不少刺痛的指甲抓痕。沈平斜眉歪眼，口中吐出怪異話語，攜著慫人的笑聲。也不知道哪個勞工，拿來系竹架的麻繩，全部合力才給沈平來個五花大綁。也不知道沈平哪來那么大力氣和體力，這種狀態還一直死命掙扎。

　　“都出去吧。然后把門帶上。”趙老四的出場，沒人敢質疑，都乖乖撤走。

　　趙老四乾坤袋地上一擲，沈平也不鬧，盯著趙老四，滿臉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