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福寺東南方向孔雀嶺。
晨霧散去,路旁的毛草叢還閃著晶瑩的露珠,只要輕輕一碰,它們便會掉落……
一行人正從遠處走來,他們行進平穩而安靜。
他們穿過山腰的一片松樹林,沿著一條斜上的小路來到嶺上,順著山嶺又直行,最后停在一棵枝繁葉茂的合歡樹下。
“幾位小施主:你們不要太難過,有因才有果,也許無雙這才是真正的放下……讓他們實現生前夙愿吧!”主持師太說完,幾個女尼挪開一片薄薄的石頭,然后用工具刨開那里的石土,取出來一個精美的梳妝盒子。
住持師太親自打開,見里面裝的是一束長長的頭發,輕聲說道:
“把他們的骨灰放些進來,其余的倒土里……”
當他們下山時已是晌午。
“白哥哥:你看它們像不像紅燭?”六兒指著松樹上一簇簇朝天生長的嫩松枝問。
白水點頭,好一片燃燒的紅燭!
“白哥哥:我想看你流淚的樣子了。”六兒奇怪地問,眨著奇怪的眼。
看著六兒一臉真誠與期待,白水使勁眨眼,卻沒眨出半滴。他正欲上前安慰,六兒卻突然像沒了骨頭似的晃動,白水一把摟住。
在白水四人來到開福寺的第七天,無雙師太也圓寂了。她留給住持書信一封,住持看后很平靜……
“請各位施主暫且回避!”住持號著六兒的脈對白水等人說道。
“請問無期姑娘芳歲?”住持見已無旁人便細聲問道。
“十九吧!”六兒猶豫一下回答。
“姑娘可記得是什么時候開始有此癥狀?”
“應該是十四歲剛開始——那年吧!”
“剛開始——那年?不應該呀,脈相看姑娘還不曾有過月事。”住持默認‘剛開始’就是女孩子不便直接說出口的月事。
“不不不”六兒手掙脫出來,點頭又搖頭。
“不應該呀?!”住持搖著頭一臉疑惑離開。
岳雷在送靈兒來的第二天便去了臨安,他說要回去置辦起一個新家,然后回來接他們。
他說:“你們就是我眼前的家人。”
不過說這話的時候,已不見了身影,讓人琢磨不透真假。
岳雷離開后,白水和六兒見靈兒難過就多陪了她一天;靈兒高興,白水和六兒不忍掃她興就又多陪了她一天……
可今天見六兒又一次險些暈倒,靈兒來到她房間,主動要求他們離開:
“白哥哥:你快陪無姐姐回去吧,回到家自然就好了,我可以保護好自己,你們看無雙師姑傳我的‘飛燕無雙’。”靈兒從一條特制的腰帶里取出兩把如燕尾的飛刀,一臉嚴肅。
“白哥哥,我是該回去好好檢查一下,你得留下來;我也許會很快回來,也許……”
六兒說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白水有些不敢相信,對她說道:
“一路來當然一路回,相互照應,我可以不去你家。”
“記得那棵合歡樹嗎!如你去我家,我們也要種上一顆,卻不知能長成一棵什么樣的樹……”
白水想六兒也許是病得有些糊涂了,不再說話,只看著她,點頭答應。
“白哥哥:快來看!我為你種下的合歡樹……”六兒在樹下不停喚他,一襲白衫……白水拼命奔跑卻一直無法抵達……轉瞬間,那棵樹幻化成滿天葉子朝他襲來,自己被裹住動彈不得……
白水醒來后發現昨夜應該刮過大風,否則院壩上不應該堆著斷枝斷葉。他忙跑進六兒屋里,六兒已不知去向,只留下一張紙條,上面寫著:
“白哥哥:等著我!”
“六兒,六兒……”
白水一直喊著追出去……很遠,無人應答;天空一遍湛藍,地上堆起的綠葉有規律的拼起一個形狀,似旋渦,似曾相識;他旋轉著努力回憶,胸口卻一陣疼痛,然后暈倒……
“你們看,是誰暗傷了白施主。”住持師太指著白水胸前一滴血漬。
“還會是誰,定是無期姐姐了,她殺人只眨一下眼……”
“靈兒莫要亂說!”
白水明白他此時的心疼并不是那一點傷口,而是想起六兒時心底的疼。
接下來的幾天,白水沒有再陪著靈兒練習飛刀刀法,他想一個人出去走走。天廣地大,也許想要的答案就在不經意之間會豁然出現,也許永遠也不會有答案,那就讓它變得渺小,讓自己也變得渺小……
他再次來到了大爺和師太長眠的合歡樹下,幾天不見,枝葉間已開出一扇扇紫色的花;他走到離樹不遠的另一端,山谷里密樹從生,一煙薄霧;他取出弓箭,朝天射去,箭入林中驚起一群鳥,它們展開窄長的翅膀,拖著長長的尾巴……
“還真能看見孔雀飛?!”白水一陣驚奇。當他收起箭,轉身欲尋下到谷里的路時,他又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他發現地上的碎石也擺成了一個漩渦狀,他首先想到的是:六兒來過!
六兒的確來過。
她正取著幾片樹葉,幾段根莖,幾朵小花……不過她不是一個人,隨她而來的還有一個全身黑袍,面色黝黑且布滿疙瘩的高大男子,他對六兒說道:
“公主,我們該回去了,時空之門就要合上!”
“博眾:走吧!”
隨即六兒抬起手,對著手鏈眨了眨眼,鏈珠泛起一圈一圈的光,從上到下護住六兒全身,同時六兒的雙腳,頭,肩頸,后背都在生長似的,不過所有生長瞬間連成一個金屬圓柱,柱圓外的光圈也瞬間加快了旋轉,光圈整體被甩成了一個圓盤,圓盤重新顯出了金屬的顏色,一眨眼,圓盤的地方只剩下空氣。
白水站在石漩中心,深吸一口氣,他仿佛聞到了六兒身上的味道……
“白施主天資快體,眼力更是不同凡人,如能博弓箭之所長,必能拒敵于千步萬步之外……離此地不過百里的索溪界神弓谷有位高人曾托老尼……”
白水想起六兒在船上也曾對他有相同的建議:
“白哥哥這把弓,你好好練習,以后我來做你的箭,你指哪我就射那,你是弓我是箭——”
而一旁的岳雷大嘴插道:
“那你不就成一個箭人了!”
“白哥哥這很嚴重嗎?”
所以白水當時沒再細想是否應該熱衷于練箭這個事情。而當住持師太再次提及,他神秘一笑,點頭答應。他想等六兒回來后,自己已經是把厲害的弓,看她還愿不愿意做自己的那個什么什么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