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懷宿已經(jīng)離開了許久，天邊已經(jīng)泛起了魚肚白。

　　閣樓下的院子里，有早起的婆子清掃著地上的落葉。

　　姜長寧抱著膝蓋坐在床上，耳邊一直回響著秦懷宿臨走時說的話。

　　他就站在窗戶旁，跳躍的燭火讓他的臉忽明忽暗。

　　因為嘴里包著糖塊，一邊的臉頰微微鼓了起來。

　　姜長寧仰著頭看他。

　　秦懷宿看著眼前的小姑娘，她的皮膚很白凈，大大的眼睛看起來無辜極了。

　　秦懷宿舌尖掃過糖塊，桂花窩絲糖，自己許久都沒吃過了。

　　“姜長寧。”

　　“什么？”

　　“你真是沒有半點長進。”

　　什么意思？姜長寧怒目而視。而秦懷宿不給她詢問的機會，輕輕一躍一下子從窗戶上跳了下去。

　　夜風刮起了他的衣袖，明知道他武功高強，姜長寧還是忍不住起身趕到窗戶旁。往下一看，水面上的波紋層層搖曳，哪里還能看見秦懷宿的半點影子。

　　秦懷宿的話讓姜長寧不解，什么叫沒有半點長進？難道他什么時候見過自己？

　　可在她的記憶里，和秦懷宿明明沒有任何交集。

　　姜長寧糾結了一會，實在想不起來索性就不去想。

　　紅杏輕輕推門進來，見姜長寧坐在床上，驚訝的“哎”了一聲：“姑娘醒了怎么也不叫奴婢進來伺候？”

　　“我也是剛醒不久。”

　　姜長寧這樣說，紅杏也不好再說什么。利落的把紗帳挽好，扶著姜長寧下床洗漱。

　　院子的樹梢上剛掛起一縷晨光的時候，小廚房送來了早膳。

　　一籠鮮肉包子，薄薄的皮包裹著鮮嫩的湯汁，幾乎要流出來。

　　清潤爽口的蓮子粥，上面已經(jīng)熬出了一層厚厚的米油。

　　外加一盤煎的兩面金黃松香綿軟的蝦仁蔬菜餅。一小碟炒的鮮嫩可口顏色艷麗的什錦素菜。

　　大師傅們還貼心送來了兩小碟醬汁，讓配著包子和餅吃。甜辣的都有。

　　滿滿當當?shù)呐帕诵“霃堊雷印?p>　　姜長寧確實是餓了，她一口氣吃了大半碗粥，又吃了兩張餅，才覺得自己的胃部有了暖意。

　　“把桌子撤了，上面的東西都是好的。有的沒怎么動過，拿下去讓人分了吧。”

　　“是，姑娘。”紅杏讓小丫鬟們進來把桌子收拾干凈，然后把早膳分食了。小丫鬟們都眉眼掛上了笑意。

　　候府雖然在吃食上沒虧待過下人，但卻和主子們吃的相比，天差地別。

　　也有把膳食分賞給下人的，這種情況極少。主子們一般寧愿把完好無損的好東西倒掉，也不愿賞給下人自降身份。

　　也就大姑娘心善，每月都能碰見幾回。

　　這邊姜長寧剛用香湯漱了口，姜母身邊的大丫頭一臉急色的進了院子。

　　她一進門徑直行了禮開口說道“大姑娘，夫人病了。”

　　姜長寧趕去姜母院子的時候，胡須花白的老大夫正在給昏迷不醒的姜母診脈。

　　姜長柏不安的在坐在一旁，不錯眼的看著姜母的方向。

　　而姜母躺在床上人事不知，臉色憔悴，嘴唇都已經(jīng)燒的干裂起皮。

　　屋子里伺候的人都輕手輕腳，唯恐觸了主子霉頭。

　　姜長寧站到姜長柏的身后沒有說話，靜靜等待著老大夫的診治。

　　她想起，上一世好像也發(fā)生過姜母因病臥床的事。

　　那時候她提出想留在姜母身邊貼身伺候時候，卻被姜絡出言阻止。

　　姜絡說她身為姜母的女兒自然該讓她盡孝道，并且她也想和姜母多多親近，以彌補這十幾年缺失的母女之情。

　　姜長寧本就對姜絡心中有愧，姜絡都這樣說了，自然就不好再提侍疾的事情。

　　雖是如此，卻每日都要探望幾回。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去的時候總能撞上姜絡的人守在門口。

　　詢問的時候，那人皮笑肉不笑的說上一句：“大姑娘請回吧，夫人睡了不見客。”

　　姜長寧心思敏感，次數(shù)多了自然也就明白了。

　　這是姜絡不愿意讓她見姜母。

　　其實想想也能理解，和失散多年的母親相認，對于這個霸占了自己位置的姐姐自然心生防備。

　　姜長寧后面就很少再去了，有時碰上了回府的姜長柏還能不咸不淡的說上幾句話。

　　那段時間，姜長寧幾乎成了小透明。

　　等姜母好了之后，姜絡床頭侍疾，不眠不休照顧姜母的美談就像風一般刮遍了候府的每個角落。

　　姜絡得到了所有人的認同和喜愛。

　　而姜長寧呢？則成了一只薄情寡義，養(yǎng)不熟的白眼狼。

　　候府的下人看碟下菜，姜母和姜長柏也對她很是不滿。只有姜絡，在她失意的時候輕聲軟語的安慰她。這讓姜長寧患得患失的心有了一絲的溫暖和慰籍。

　　也就是在這不久，顧修璟上門退親……

　　姜長寧回過神，老大夫號完脈。

　　說是姜母憂慮過重，加之受了風寒，這才邪氣入體引發(fā)了高熱。

　　又提筆開下了方子，讓小童回去抓藥，煎了吃上幾日就沒事了。

　　姜長柏一直把老大夫送到府門外，再回到屋子的時候見姜長寧挽了袖子正用濕帕子給姜母擦臉，眼神不由的柔和了一瞬。

　　姜長寧也注意到姜長柏，見他身上還穿著官服就知道是急匆匆的從府衙中趕回來的。

　　“哥哥有事便去吧，母親這里有我就行。”

　　姜長柏低低的應了一聲，也沒有客氣。衙門中還有一大堆的事情，他確實是丟下同僚，匆忙趕回來的。

　　“有什么事盡管吩咐府中之人去辦，別太累著自己。”

　　姜長寧笑的溫婉：“知道了，哥哥。”

　　姜長柏想了想，又把姜絡房中伺候的人找來。從去請大夫，到問診結束送大夫出門，姜絡從始至終都沒有露面。

　　這讓姜長柏感到失望和不滿。

　　問過丫鬟之后，才知道姜絡一早就出府了，到現(xiàn)在還沒回來。也不許旁人跟著，自然也不會有人知道去了哪里。

　　小丫鬟戰(zhàn)戰(zhàn)兢兢，姜長柏臉色難看。他忍了忍沒有當眾發(fā)難。

　　“若二姑娘回來了，讓她過來同大姑娘一起照顧老夫人。”

　　“是，大公子。”得了吩咐，小丫鬟忙不迭的退下。

　　至于事后會不會同一個院里當差的好姐妹一起埋怨姜絡那就是后話了。

　　姜長柏把一切交代好了就準備牽馬出府，臨走的時候，姜長寧用干凈的帕子擦干手上的水漬。她狀似無意的說道：“母親現(xiàn)在身體不便，二妹妹再同母親住在一個院子是不是有些不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