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
周澤抬頭看了眼樓層號,只剩下最后半層,他雙手插在兜里,一臉輕松,“賭什么?”
“賭你那堆手辦。”
男人之間該死的幼稚的勝負欲。
“隨便你挑”,隨著周澤跳下最后一個臺階,雙腳踩在出口處,透過墨鏡都能看到他洋洋得意的樣子,“要是我贏了呢?”
“隨便你”,劉和奇則同樣自信。
“別后悔啊。”
“怎么可能,你別后悔。”
......
兩人一前一后的出來,不約而同地被突如其來的汽車喇叭聲嚇了一跳。
“靠......”,確定了聲音來源,劉和奇氣得拔腿就走,又折回來,又看了一遍車里坐著的是誰,“你倆這是約好的吧。”
“什么?”,王伊一也在這時候打開車門走下來,打算把方向盤交給周澤,順便吐槽他倆,“你倆還能不能再慢一點?爬都爬下來了。”
“是爬的啊,爬樓梯的爬”,劉和奇叫苦不迭,“你問他,二十二樓哎,他非要拉著我走樓梯。”
面前兩人一比較,周澤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像是只爬了兩層樓,“安全。”
“行”,劉和奇扇著風,不由對周澤豎起了大拇指,“我走了啊,累死我了。”
周澤在背后叫住他:“哎,剛說的別忘了啊。”
“愿賭服輸”,劉和奇頭也不回地揮了揮手,留給他們一個背影。
“他怎么喘成這樣?”,王伊一看著劉和奇拎著外套佝僂著身子的背影實在是覺得好笑,“怎么不乘電梯?”
“缺乏鍛煉”,周澤給出評價。
“哈哈哈哈”,坐上車后,王伊一把脫下的大衣收好,服帖的折疊整齊,壓在腿上,“哦對了,你倆賭什么了?”
“他說你肯定不會在這兒等我。”
王伊一假裝看了看時間,認同道:“差不多,打算馬上走了。”
“你應該告訴我的”,周澤上車后,扣好安全帶,并未沒急著出發。
“什么?”,王伊一一下沒反應過來,以為他說的是今天單獨來看王父,“我出了門也不知道干什么好,就過來了。”
“不是,我不是說這個,那時候你爸爸的事,應該告訴我的。”
王伊一雙手交疊放在腿上,視線向下,撥弄著大拇指,聲音里聽不出任何的情緒,“哦,你說這個啊,沒事兒,都過去了。”
說完,還強撐著笑容抬頭對著周澤笑了笑。
周澤一只手撐在方向盤上,人轉向王伊一,前排很寬敞的空間內,卻莫名讓人感到壓迫,他望向王伊一的眼神,目光堅定,“當時你在經歷那些事情的時候我不在你身邊,對不起。”
這個劉和奇,把她的秘密賣的一干二凈,也不知道都說了多少,沒想到又轉身被人給賣了。
面對對方的坦誠相待,王伊一不知該作何回應,干脆破罐子破摔,“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你真的沒有必要這樣覺得,那時候就算你在也改變不了什么。”
“你應該告訴我的,我們可以一起面對,起碼......”
王伊一打斷他,“那時候我們已經分手了不是嗎?”
周澤頓了頓,半天憋出來一句話,“就算是這樣,那起碼,我們還是朋友,不是嗎?”
能一起面對什么?王伊一心里這樣想,她不認為自己可以也不允許自己,要求一個“朋友”來陪她面對一場看不到盡頭的“戰爭”。
當時父親在監護室里躺著,至于能不能挺過那幾天,什么時候能出來,醫生也不敢打包票,就算出來了,需要人寸步不離的照顧,這樣的日子同樣也看不見盡頭。
每當夜深人靜,她躺在值班室里狹窄的床板上翻來覆去,熬不下去的時候,她打開手機,在伊教授和周澤的電話間來回切換,又立馬合上了手機。
她可以決定自己的人生,并且不后悔,可她怎么敢隨意影響別人的人生。
但是上天好像跟她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就在她推了大導演的戲,決定暫退娛樂圈后,就像發生了奇跡那般,王父的情況竟然以光速般好轉起來,他出了監護室,轉入普通病房,沒過幾天,就蘇醒過來,各項指標慢慢回到了正常值。
所有人都在高興王院長驚人的恢復速度,王伊一也高興,但是同時她也知道,這短短一個多月,她失去了生命很多很重要的東西,再也撿不回來。
不過她并不后悔當時做下的決定,如果失去一些身外之物能讓爸爸康復,她是愿意的。
現在舊事重提,除了讓已經發生的事情使人心懷愧疚以外,實在是沒有其他意義,況且現在有的生活,她已經滿意至極,又怎么舍得打破這番寧靜。
對峙了很久,王伊一還是搖了搖頭,不愿再多說什么,淡淡的吐出幾個字,“走吧,你爸媽該等急了。”
周澤眼神里的光眼見著一點點暗下去,他瞥了她一眼,張了張嘴,還是什么都沒說,踩下了油門。
一路上,周澤一言不發,看上去明顯心情不佳。
站在周澤的角度,他了解王伊一的性格,也明白她這樣做的原因,但他沒辦法真正同王伊一感同身受,這是他們在感情觀和婚姻觀上的分歧。
周澤則是認為,一段健康穩定的關系,是必須要兩個人共同付出的,是滲入對方生活的存在感,而他并不在乎自己付出的是多是少,原本自以為為對方好的善意的隱瞞,其實是對一段關系的不信任和不認可。
說白了就是,王伊一并不相信他,對他沒有要求的意思就是不曾對他寄予希望。
直到車子穩穩當當的停在周家門口,兩個人就這樣靜靜坐在車里,沉默不語。
王伊一出聲打破僵局,她換上自認為盡量輕松的語氣,“我爸說他明天出院,讓我們回去吃飯,你有時間嗎?”
周澤語氣僵硬又別扭,更是讓人猜不透他是什么意思:“沒有怎么辦?”
王伊一吐了吐舌頭,微微地瞇了瞇雙眸,靈光一現,“那就不去了唄,反正我是不會一個人去的。”
晚霞略微從窗戶邊悄悄透進來,投在王伊一半邊臉頰上,小巧精致的鼻頭上恰好染上了最后一抹余暉。
正如周澤了解王伊一那樣,王伊一也一樣了解周澤,她其實非常知道該怎么討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