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早，天還沒亮，余若歌就被人推醒，睜眼一看，是神色稍顯疲憊的韓照溪。
“知府來了，要問你話。”她說。
“哦，等下。”
余若歌用力閉了閉眼然后再睜開，翻身下床，用破舊床單把魔劍裹了個嚴實，然后道：“他進來還是我出去？”
“我去喊大人進來，你且坐著。”
過了一陣，一個穿著云雁官服的老男人走了進來，身邊沒帶侍從。
余若歌起身行了一禮：“知府大人。”
“不必多禮，少俠傷勢如何？”
“還行。”
“少俠是從何處來，緣何到此呢？”
“哦，我是個游俠散修，聽說這里有妖怪就來了……”余若歌說著，想到先前在酒館里聽到這消息時的情景，意識到當時說話那人也許就是怖道宗一員，只可惜那人打扮普通，早記不得容貌了。
聽完他的敘述，知府又問了幾個問題，部分是張謹問過的，余若歌則借勢說了怖道宗的事情，知府十分驚訝：“竟有此事？”
“嗯，他們現在還只是小宗門，這里的消息傳出后大概就會崛起了，我建議知府大人坦誠地向世人公布此處事，言明煉化尸傀的苛刻條件，減少因未知引起的恐慌，至少不會讓他們得益太多。”
瞞是瞞不下來的，按上輩子的經驗，怖道宗已經開始在各城散布消息了，就算這村里的事真沒透出去，那些消息也會變成恐怖故事，只要聽過的人產生負面情緒就會給怖道宗提供養料，因為那些故事都是真實的。
未知是最恐怖的，不如大方點說什么人搞鬼，小紅了解他們的施法方式，直接揭露出來也能讓各地官府修士有個防備。
“余少俠對怖道宗甚是了解，曾多次交手？”
“算是吧。”上輩子的事了，他也不記得。
“既然如此，此案離不得少俠，還請少俠與我同往杉州城暫住幾日。”
“應該的。”
“外頭備好了馬車，請少俠先上去等待。”
“好。”余若歌拿起劍，走出門，門口守著的韓照溪和宋煜兩人便帶著他走向馬車。
一路上隨處可見搬運尸體的捕快和士兵，都戴著面罩遮住口鼻。
這個世界存在一種名為死氣的氣體，在人腐爛時產生，死氣會侵蝕活物、消磨意志，一兩個人產生的死氣影響不大，很快就能散盡，但幾百人的量足夠使方圓五里內草木枯萎、鳥獸散絕。
尸傀還能行動時都有防腐法術保護，身上死氣也不會外泄，但現在卻和普通尸體無異，必須盡快焚燒，上千具里留幾具用作驗尸就行了。
只是雨停沒多久，路上還遍布著水坑，道路泥濘，憑這點人，也不知何時才能搬完這近千尸體。
余若歌剛走到馬車邊，天空忽然劃過三道閃光，化成少年、少女和童子懸停半空，三人皆穿著白藍相間的道服。
少年結了幾個繁雜的手印，收走了地面積水，泥地迅速干燥；少女展開一副畫卷，卷中跳出數十力士落在地上，協助搬運；童子拿出一個鈴鐺，晃了兩下，發出悅耳的“叮鈴”聲，原本因負重而動作遲緩的捕快們個個健步如飛。
余若歌看到只睡了半夜的韓照溪和宋煜臉上也疲態盡去，大為稱奇，眼神火熱地看著畫卷和鈴鐺，但緊接著又被少女的容貌吸引，一時有些挪不開眼。
小紅以為他還在看法寶，積極地給他潑冷水：“別想了，法寶是要靠靈力催動的，你不行。”
余若歌道：“還說是我老婆，竟然說自己男人不行。”
“我可巴不得你不行，我又沒肉身了，再怎樣也只是讓這輩子的我開心，到時候我還得看自己牛自己。”
“你為什么還懂牛頭人，你到底和我在一起了多久？”
小紅沒回話，怕劇透后會導致這輩子的自己沒辦法和余若歌在一起，那就沒處哭了。
魂念交流是瞬息間的事，在韓照溪眼里就是余若歌被空中三人吸引了注意，然后回過頭問她道：“那三人是誰？”
韓照溪回答：“鑒道院的修士，余少俠應聽說過鑒道院吧？”
“嗯。”余若歌當然知道，那是商國三大官方修仙勢力之一，代表靈修派系，另兩個是守心院和熒惑院，分別代表武修和魂修。
他住在太后宮里時，就請過守心院和熒惑院的老師教導，那倆老師雖然經常摸魚，總是無腦拍他馬屁，但也教了不少真東西，啟蒙了他的修行路。
韓照溪繼續道：“過幾天杉州城要開始秋試，鑒道院是主持，大概是剛到，不然不會比捕快們來得慢。”
秋試就是鄉試，科舉制的一部分，在此世也分文舉武舉，是同時挑選文道和仙道人才的制度。
兩世科舉制度基本相同，但這邊卻是一年一次，而非三年，大概是因為仙道發達，惠及下民，生產力提高，大多數地方出行成本很低。
余若歌一想到考試就頭疼，還好自己不考，但既逢鄉試，三大院一定都會來，作為一省之府的杉州城就要熱鬧起來了。
他重新看了天上三人一眼，正欲鉆進馬車，身形一頓，退回來道：“我先去小解一下。”
畢竟一覺醒來，也很正常，宋煜道：“跟我來。”便在前領路。
余若歌跟在后面，默默用魂念與小紅對話：“怎么了？”
他剛剛是因小紅出聲阻攔才縮回了身子。
“靠近了才知道，馬車里藏了個五品魂修。”小紅笑道，“你進去后肯定就會被控制住。”
“為什么？”
“也許是宮里的命令傳到過這，要活捉一個持紅劍的男子。”
宋煜走到一間屋后停下，指了下不遠處那顆大樹，道：“就那吧。”
余若歌道：“別人看著我我尿不出來。”
宋煜眉頭微蹙，似乎有話想說，但終究是默默轉過身去。
余若歌便走過去，準備撩褲子。
“你還真打算撒了尿再走？”小紅道。
“不然呢？我這理由可不是瞎找的。”
小紅無奈，等他解決完，宋煜聽見沒聲了正要回頭，余若歌緊抓住劍柄，在小紅的牽引下貼地飛走了。
“喂！余少俠！”宋煜大喊，發足猛追。
動靜傳開，驚動了附近諸人，馬車中的魂修掀簾飛出，空中三人也鎖定了動向異常的余若歌，朝他墜下。
但小紅已經基本消化了昨晚吞噬的魂魄，實力恢復了些，輕輕松松地就把追兵遠遠甩在后面，帶著余若歌鉆進了山林，隱去了氣息。
“哈哈哈哈——”到安全處，小紅停下來，驕傲地說，“怎么樣，沒騙你吧，我很厲害對吧？”
“嗯……”余若歌卻是兩眼一翻，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