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俅見面前兩把尖刀明晃晃,寒顫顫,忙道:“速去取那盤龍棍。”
軍校聞言,進得前堂取了盤龍棍,交給鄭榮。
鄭榮道:“你為太尉,卻縱容屬下,你說我該不該斬你?”
高俅道:“我為太尉,若是身死,必然京師晃動,你二人出不得京師便要身死,你可想的清楚。”
鄭榮笑道:“若是太尉作陪,身死何妨?”
高俅本就是個落魄戶,怎會知這二人如今山窮水盡,定然會魚死網破,忙道:“你饒我一命,我也饒你們一命,我那兒子未死,二位好漢也無殺人罪過,償不得命。”
林沖聞言,道:“那廝沒死?”
高俅道:“只剩下一口氣,卻也不知吊到何時?”
鄭榮苦笑:“早知如此,昨日就該使刀。”
正在這時,魯智深帶了二三十相國寺外的潑皮前來,手拿一把月牙鏟:“二位兄弟莫怕,灑家來助你。”
林沖知智深魯莽,而眼下事態已亂,忙道:“師兄,你就站在庭外,莫要進來。”
智深道:“怕他個鳥甚。”
鄭榮道:“提轄哥哥,你聽教頭之言,我二人今日兇多吉少,那女眷尚且還在,你若與我們一同翻水,倒是趁了他們心意。”
魯智深聞言,道:“一并宰了,看他有何心意。”
正在這時,又有一幫人馬前來,原是那開封府尹前來。
當案的孔目姓孫名定,為人最耿直,十分好善,是個周全人,因此人都喚他孫佛兒。
來到近前,見了高俅先行了一禮,后道:“高太尉何故在此?”
高俅道:“捉兇歸案。”
孫定道:“此事自有開封府查辦,不勞太尉。”
孫定又看向二人:“你二人何故以刀相向?”
二人還未開口,一旁智深卻憋的委屈:“都打到家門口了,怎的還不許還手?”
孫定道:“原是誤以進賊,今翻開封府至,查那打衙內之事,你二人隨我走得一趟。”
鄭榮與林沖如何不明白這孫定在救自己,道:“自是愿意。”
鄭榮將盤龍棍擲出:“提轄哥哥,幫我保管些時日。”
開封府軍士拿了鄭榮與林沖,至開封府衙上。
那開封府尹坐衙不退,似已等待多時。
鄭榮見得這衙:緋羅繳壁,紫綬桌圍。當頭額掛朱紅,四下簾垂斑竹;官僚守正,戒石上刻御制四行;令史謹嚴,漆牌中書低聲二字。
孫定將二人壓在堂上,跪在階下。
那府尹道:“臺下何人?”
孫定道:“一人為那禁軍教頭林沖,另一人不知。”
鄭榮道:“我乃鄭榮也。”
府尹道:“禁軍教頭,怎會不知法度,那鄭榮又犯下何事?”
一旁高俅道:“府尹大人威風,我這未成訴說冤屈,但自顧審了起來。”
府尹見高俅開口,忙道:“原是高太尉冤屈,本以為高太尉是來視察,不曾想是太尉之事,太尉請言。”
“來人,賜座。”
旁人哪來凳子,讓那高俅坐下,高俅正了衣襟,這才坐下:“這兩個賊配軍,打傷我兒,如今只剩下半口氣來,方才又用尖刀要挾,鄭榮那廝更是可惡,竟下了我一拳,府尹大人,不知妄殺朝廷官員,可定何罪?”
府尹道:“自是死罪。”
高俅道:“既如此,何不下判?”
府尹正要下判,孫定道:“府尹大人且慢,且聽他二人有何辯駁,若非如此,恐寒了民心。”
府尹道:“林沖、鄭榮,你二人有何要說。”
只見林沖一言不發,怒在眼底。
鄭榮道:“我有一問題想請大人解惑?”
府尹道:“說來!”
鄭榮道:“大人良人妻子若被他人玷污,情理之中該當如何?”
府尹道:“自然打得一頓。”
鄭榮又道:“若有人闖府,且要殺你,又該如何?”
府尹道:“自當止住。”
鄭榮道:“既如此,那打衙內之事,在情理之中,尖刀要挾更是無稽之談,今日只下得一拳,若是平常人,恐得吃我三四十拳。”
府尹道:“高太尉,他二人所言為真?”
高俅面紅耳赤:“所言就算為真,我那兒險些喪命,怎的就此了了?”
鄭榮聞言大笑,笑的那府尹頭疼。
府尹道:“你笑甚?”
鄭榮道:“我笑這開封府原不是朝廷的,是高太尉家的,我兄弟二人今日算死了個明白。”
府尹忙道:“休要在此胡言亂語。”
鄭榮道:“我怎的胡言亂語,這誰人不知高太尉位高權重,倚仗豪強,更皆他府無般不做,他人凡有小小觸犯,便發來這開封府,要殺便殺,要剮便剮,不是太尉官服是甚么?”
府尹被鄭榮說的紅了臉,可一旁高俅又在,下不得臺,只得落下判來:“二人雖有理在前,卻傷人過重,本府酌情而判,二人刺配遠惡軍州。”
林沖突得抬起頭來:“那打人之事,林沖一人所為,我這兄弟不曾動手,為何還判他刺配。”
府尹道:“林沖,你當真一人承擔?”
林沖道:“林沖愚鈍,不似諸位,黑便黑,白便白,林沖一人動的手,自該林沖一人承擔。”
府尹撫額看向一邊高俅,只見高俅微微點頭,這才放下手來:“林沖,既你認罪,本府判你脊杖二十,外加刺配。”
鄭榮看著林沖道:“哥哥這是何故?”
林沖苦笑:“本就林沖一人所為,兄弟不必自責,你還要上延安府去尋人,耽誤不得。”
鄭榮突然大笑,這大笑三聲之后戛然而止:“教頭豪氣沖天,今日怎的婆婆媽媽,莫不是怕這堂官不成。”
鄭榮說完,緩緩起身,手指開封府尹:“方才我以為你這廝是個好官,放下尖刀與你前來,能還我二人清白,卻無顧判下刺配,可憐這清平世界,竟如此腌臜不堪,爾等同流之輩,倒也省得我一一找尋。。”
魯智深正在外聽得堂審,見鄭榮如此,倒也灑脫,跳了出來:“鄭榮兄弟,灑家今日與你同在,殺得這群狗賊。”
說話間已將盤龍棍擲在空中,鄭榮一躍而起,接住盤龍棍。
一旁眾官皆面色慘白,那高俅早就已坐立不安,逃在外邊。
林沖見鄭榮手持棍棒,蔑視一切,起身道:“兄弟何故?”
鄭榮道:“教頭心知刺配不得,怎的一人承擔,既不愿,我便殺他幾個,與你同去,若是重些,便在黃泉待你,這等鳥氣,安能受得。”
說罷,盤龍棍揮去,便有三五個人倒地。
鄭榮手持盤龍棍,對準開封府尹:“方才那高俅言我尖刀相脅,我不善刀,善使這棍,我問你,我與哥哥出不出得這開封府,出不出得東京。”
開封府尹忙道:“出得,出得。”
那站在三丈之外的高俅見此,道:“爾等敢!”
鄭榮看高俅身前已站了數人,笑道:“這便是你的倚仗不成,你逼迫王教頭離京,害我白跑一次,本就該拿你出氣,你那不成器的兒,又惹得教頭哥哥,方才又與這狗官沆瀣一氣,我豈能饒你。”
言罷,便要打將過去。
一旁智深手提月牙鏟:“鄭榮兄弟莫急,灑家去也。”
那魯智深武藝了得,只見那鏟揮動一下便有一人倒地,片刻便至高俅面前。
魯智深揮動月牙鏟,就要取了高俅性命,林沖忙從地上撿起一把刀來,架住了鋼鏟:“師兄,這廝殺不得。”
智深道:“教頭今日怎如鄭榮兄弟所言,變得婆婆媽媽,你怕得,我怕不得。”
林沖忙道:“師兄,若想全身而退,還需這高俅為質。”
林沖駁開智深鋼鏟,又使刀架在高俅脖頸:“高俅,讓人備得馬車,再去大相國寺接我娘子前來,若一柱香后不到,我便殺了這滿堂。”
鄭榮見林沖血性已起,叫道:“好,教頭哥哥仗義。”
半柱香后,只見馬車已到,又半柱香后,那林娘子與錦兒已到。
鄭榮持盤龍棍先出府衙,林娘子與錦兒上了馬車,魯智深牽馬在前,林沖持高俅慢慢退下。
鄭榮出得府衙,只見這街道兩旁已經布滿人手,個個披甲戴胄。
鄭榮笑道:“爾等再不退讓,我便殺將出去。”
林沖道:“高俅,還不讓人退出路來?”
高俅忙道:“爾等退下,退下。”
那軍校中果讓出一路來。
鄭榮道:“提轄哥哥,你送二人出城,我與教頭哥哥斷后。”
魯智深點頭,上了馬匹,駕車慢走在前,林沖脅著高俅在后,鄭榮走在最后。
幾人一行雖被圍在中央,可依舊面無懼色,看起來還十分輕松,而那一種軍校卻個個面露懼色。
車馬行著突然將住,魯智深大喝一聲:“那擋路的是哪個撮鳥!”
只聽得一聲笑:“鄭榮兄弟,可還安好?”
鄭榮只覺得這笑聲極為熟悉,從車后繞出,見一身穿道袍之人立在當中,阻住去路:“公孫哥哥?”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那入云龍公孫勝。
公孫勝笑道:“你我一別,數日之久,沒想到在此相遇。”
鄭榮眉頭微皺:“公孫哥哥怎在此處?”
公孫勝笑道:“我本為道,下山伏魔來了。”
鄭榮道:“此處有魔?”
公孫勝道:“你那身旁,不就站著二魔。”
鄭榮道:“我也修道,怎的就看不出來。”
高俅見來人,忙道:“道人救我,我賜你萬金。”
公孫勝道:“萬貫財富我怎貪得,鄭榮兄弟,隨我去吧。”
此刻本是熱天,日頭本正盛著,了公孫勝剛一落言,突然炸起晴天霹靂,狂風大作,暴雨傾盆。
公孫勝來到鄭榮身前小聲道:“還不出城?”
突又大聲道:“魔使天變,我今日下得少來除魔,你可有話說?”
林沖聞言,脅著高俅來到車前:“你這道人,竟也腌臜不堪,我等何故為魔,要殺便殺,我林沖在此,看你有何手段。”
正在這時,鄭榮突一手林沖腰帶,一手提高俅,扔上車去,又使腳下提起棍來,一個飛身上了馬車,縱棍擊了馬股,馬兒受了驚嚇,嘶鳴一聲,飛奔而去。
公孫勝念念有詞,道:“妖魔休走。”
而那一種軍校,則跟在公孫勝后邊追去。
可剛趕兩步,便有狂風而起,吹得人眼都睜不得。
公孫勝大笑:“貧道去也。”
只留下眾多軍校在此,退也不是,行也不是。
那馬車行至片刻,高俅趁眾人不備,竟翻下車去。
三人見此,也知那高俅命不該絕,任他去了。
這馬兒乘著五個人,雖驚了一次,可也體力不足,加上城內已經嚴禁,出不得京師,幾人在半途下了車,往大相國寺而去。
正當門口,卻見公孫勝已等候多時。
鄭榮上前,拱手道:“多謝哥哥相救。”
公孫勝卻是一笑:“算不上救,如今京師更難出了,你我幾人在此得想個法兒。”
智深道:“怕他個鳥甚,灑家與那伙兒拼了,多殺得一個便賺得一個。”
公孫勝搖頭道:“大和尚英武不凡,乃人中豪杰,怎的能死在那等小廝手上,莫玷污大和尚英明。”
智深道:“俺有甚個英明。”
鄭榮道:“提轄哥哥莫氣,先生也是為我等著想。”
公孫勝道:“那高俅跑了?”
鄭榮點頭:“馬兒急,卻跑了那廝。”
一旁林沖也與娘子敘罷,道:“多謝道長救命之恩,若出得此間,他日必定厚報。”
公孫勝道:“林教頭名滿天下,我怎能求報。”
林沖道:“道長怎知我名,不知道長?”
鄭榮道:“哥哥,這位是公孫勝,也為我結拜哥哥;對了,還不曾得知公孫哥哥怎會來東京府?”
公孫勝道:“那日辭了兄弟便往鄆城而去,與公明兄弟吃了幾日,想起你言,那王教頭也是豪杰,便想與那王教頭也結交一翻,這才來了。”
鄭榮道:“哥哥來了多久?”
公孫勝道:“打那衙內之時我便來了,見林府上下黑氣彌漫,知有了禍事,顧并未露面。”
鄭榮笑道:“哥哥休得道法,倒與我不同,我盡學些兵書奇門。”
公孫勝道:“紅云道人乃高人也,讓你學些,自有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