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
春天的第一場雨落下了,我在陽臺上曬衣服,雨淋在窗上,綠的樹、淡粉的墻、灰的云融成模糊的色塊,很平常的春天,一年有四季,每年都有一個春天,春天和春天沒什么不同,樹長芽,地變綠,多平常,平常所以似曾相識,我望著樹上新長的嫩芽想起了某個遙遠(yuǎn)的春天......
那年平常的春天里,學(xué)校里綠的柳樹,粉的桃樹,四季青還保持冬天的深綠,倒顯得與眾不同,梧桐樹的枝在一點點抽出芽,萬物復(fù)蘇,一切都欣欣然。
一切都很美好,平常的美好,美好的平常。那時我還年輕,還在念書,和一群年紀(jì)相仿的同學(xué)們一起在學(xué)校里,熙熙攘攘,嘰嘰喳喳的;我們跑操,吃飯,上課都是三五成群的,像一群蝴蝶嬉戲在花叢中;早晨太陽還沒升起或是天微微亮?xí)r我們開始上早自習(xí),晚上路燈車燈匯成地上流動的星河時,我們哄哄鬧鬧往家趕。
越是暗的夜越顯得星亮。繁忙的學(xué)校生活也不是太苦悶,快樂總是有的,每個人都有自己驅(qū)散疲憊苦累的幸福。
晚上放學(xué)了,人群是黏稠的河,校門成了即將被沖毀的河壩。
住宿的往宿舍樓走,也有幾個向校門走去,有的是去校門口買好吃的;有的是父母來看望孩子,順便捎點好吃的;有的同學(xué)過生日,父母捎了蛋糕來,一個蛋糕要同宿舍兩三個人一起來拿,蹦蹦跳跳的來,蹦蹦跳跳的回去,帶回去分著吃,晚上睡夢里都是甜甜的奶油。
走讀的同學(xué)一出門就四散開,車上有個座位不容易,一車人大概有一半得站著。我是走讀生,家離學(xué)校不遠(yuǎn),不必等校車,和同路的朋友一起作伴往家走,說一路的話,到家時,一天的煩惱與快樂都互相傾訴完了,疲憊也隨晚風(fēng)散了。
但我最喜歡的不是晚上放學(xué),是中午放學(xué)。中午往家走的人就少很多了,規(guī)模遠(yuǎn)比不上晚上。學(xué)校分批下課,每個級部錯開五分鐘,然后輪流當(dāng)?shù)谝慌巍V形缥視纫粫海诮淌掖粫涸俾v騰的往大門走,穿過人群,往門口走的人變得越來越少,我勻速走著。他從人群里走出來,走得很快,走到我前面后又走得很慢,他總離我不遠(yuǎn)不近。
上學(xué)時,我總愛卡點到校,早晨卡點是真的起不來,中午也許會趕著時間早點去。巧的是,他喜歡卡點去學(xué)校,所以,有時候看見他說明我要遲到了,對于老師的批評來說,帥不能當(dāng)飯吃,不能當(dāng)盾使喚;于是看見了他,一半是歡喜,一半是煩惱,然后每天的流程是:盯著他看幾秒認(rèn)出他來,“真好,又看到他了”“煩死了,又遲到了”二者情緒疊加,后者占了上風(fēng),我跺跺腳,飛奔去學(xué)校,卡著最后一分鐘剛好到教室,此時人差不多齊了。
他卻不緊不慢,估計都卡不上最后一分鐘。他就是遲到大王,要是在我們班,我就不是墊底到校的了,省的我挨罵。
我討厭每天睡不夠覺,討厭早晨起不來床,起不來床就吃不上早飯,一整個高中下來,我沒吃過幾頓早飯,我是大懶蛋嗎?我真的睡不夠覺啊,我一分鐘都不想早起啊。甚至有那么幾天是托住校的同學(xué)從食堂帶飯。
早自習(xí)晚自習(xí),兩個周一次大休,大休是什么?是周六上午八點半放學(xué)休到周日下午一點半。太辛苦了,特種兵學(xué)習(xí)法,十六、七歲上高中,熬下來整個高中,到十八、九歲,竄個的黃金時期都過了。
我又小心眼又要強(qiáng)又是個大懶蛋。每天擔(dān)憂的事很多,我不能墊底,丟臉;又懶惰,受不了特種兵式學(xué)習(xí),不喜歡學(xué)習(xí);當(dāng)然也不是聰明的一學(xué)就會。于是五十來個人,我在二十名上下浮動,成績看得過去就行,沒有什么追求,對自己要求也不高。其實,我從沒覺得我這樣有什么不好,我對自己挺滿意的。
我是佛系的,可是父母不愿意。普通家庭的父母很容易擔(dān)驚受怕吧,未來,臉面,抱負(fù),工作,生活......不上不下的成績讓父母一邊焦慮一邊充滿希望,然后我的壓力就來了......
能背的東西就背,這是容易的,而題做不出來就無從下手。一直到最后,做不出的物理題我依舊見到便茫然。我厭惡那些物理題,物理老師講的很好,有人高分,但也不妨礙有人低分,我有時上物理課時看著那些可惡的題能氣地眼里帶著淚花。父母是不信我笨的,不接受我是平凡的,于是,我便是不努力的。當(dāng)我小小的時候總認(rèn)為父母無所不能,是超人,長大后,父母也這樣看待我,而結(jié)果是,我們都錯了。
壓力變成了晚上睡覺前的翻來覆去,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可我依舊無從下手。
自找的,或他人給的一些煩惱讓我無憂無慮的,平平凡凡的生活里多了些苦悶,有苦才能對比出生活中的甜,很多事,其實也沒什么大不了。
苦苦的,可也沒什么大不了的事,當(dāng)時認(rèn)為堪比天塌下來一樣的事,很久以后連記得都不記得了。像一粒沙子散在時間的長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