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體會到文盲的感覺
見十四沒說話,方治杰又想了想,下了狠心。
“肖娘子,這樣。”他說,“為了表示誠意,我把利潤再降低一些。”
“六十七萬?!彼f,“這個價格,您看行不行?”
方如許期待地看著十四。
“成交?!笔狞c頭,又道,“合約怎么簽?”
“我的意思是工程款怎么結(jié)?”
方治杰大喜。
只見他從袖子里摸出兩張折著的紙。
這是已經(jīng)把合約寫好了呀,十四心道,果然是個老生意人。
“這是大致的條約,肖娘子先看一看。”方治杰把合約遞給十四,“上面的價格和時期還沒有寫?!?p> “肖娘子先看看條件,要是覺得哪里還需要補充的,我再添上去?!?p> 十四不識字……
現(xiàn)在真的體會到文盲的局限了。
但是談生意呢,也不好透露出自己是文盲啊。
“這樣吧?!笔陌押霞s接過來,并沒有看,而是道,“合約先留在我這里,今天已經(jīng)太晚了。明天換我上門拜訪,咱們簽訂合約。”
方治杰心里一咯噔,這剛剛還談的好好的,怎么簽合約的時候卻猶豫了呢?
不過他面上沒顯出來,道:“就按肖娘子說的辦?!?p> 他跟方如許一起起身:“那今天就不打擾肖娘子了,我們父子先告退?!?p> “慢走。”十四送兩人到門外,自有齊天衡安排的小廝把他們送到大門外。
從鏢局往外走的時候,方治杰心里不住地犯嘀咕,到底是哪里讓十四不滿意了,為什么接到合約看都沒看?
可是想了一圈,也沒想出是為什么。
“二郎,你說肖娘子會不會是還有下家?”
“不會。”
“可是她為什么會猶豫?”
“肖娘子的想法,并不是誰都能做出來的。”
見兒子滿滿的自信,方治杰安了一些心。
可心里還是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只安慰自己,是牽涉銀錢太多,十四需要慎重考慮。
而黃粱鏢局這邊,十四來找了齊先。
“怎么了師父?”齊先后天就要出發(fā)去護鏢了,正和佟羊一起收拾行裝。
“幫我看樣?xùn)|西?!?p> “什么東西?”
十四把合約遞給他:“把上面的內(nèi)容念給我聽。”
“哦?!饼R先也不問是什么,接過來展開就讀。
十四聽他一條一條地讀下來,聽到銀錢支付過程的時候特別關(guān)注。
合約上寫的是工程完成三分之一,十四需要付一半的工程款??⒐ぶ螅妒O乱话氲墓こ炭?。
這么一聽,似乎還行。
年前至多還能有一個半月的施工時間,干到十月中旬。再往后將近三個月天氣太冷不能動工,要等到來年打春了再繼續(xù)。
年前的話,至多也就是建造三分之一了。
也就是說她年前只需要拿出三十三萬五千的工程款,尾款差不多要到來年夏天了。
這個進度,她是完全沒問題的。
齊先讀完了:“師父,你要建房子嗎?”
十四把合約收回來,點頭。
“在哪兒建?縣里?還是村子里?”
“村子里?!笨h里,她還沒那個經(jīng)濟實力。
黃梁縣因為是商業(yè)相對發(fā)達的縣城,房價還是很貴的。
十四雖然沒詳細咨詢過,但大概價位還是了解的。一座普通的二進院子,起碼要八九十萬,還不一定附帶家具。
“在開荒的那個地方嗎?”
“嗯?!?p> “那師父你以后是不是搬出去住?”齊先一想到十四要搬出去,就覺得她是要離開鏢局了。
“對。”十四道,“等房子建好之后就搬出去?!?p> 一直寄住在別人家也不是個事兒。
“那你還是每天都到鏢局里來嗎?”
十四一聽這語氣:“你瞎想什么呢?”
“我……我這不是擔(dān)心你不來了嗎?”
“你這個擔(dān)心是多余的?!?p> 她最近一年還要想辦法把鏢局的營收提高到一千萬,然后等著拿兩成股份呢。拿完兩成之后向四成進發(fā)。
不來了?放著大把的錢不要,她傻啊?
這個傻小子。
“肖娘子是一等鏢師,怎么可能不來呢?”佟羊從后面走出來,“你一整天天地瞎擔(dān)心什么?!?p> “可是師父這么大的本事,我總覺得鏢局留不住他?!饼R先說出心聲,“萬一她……也不是萬一,是她一定能賺到很多錢。”
“師父,你要是不缺錢了,還會繼續(xù)走鏢嗎?”
十四一挑眉,這小子好像比她自己對她都有信心。
而佟羊聽到這些話,立即認同。然后,他也開始和齊先有一樣的擔(dān)心了。
“肖娘子會一直當(dāng)鏢師嗎?”他問。
十四看著他們倆的樣子,想笑。
“我就算將來不走鏢了,也不會離開黃粱鏢局的?!彼?,“這一點你們就放心吧?!?p> “真的嗎?”齊先問。
“你怎么跟阿硯一樣?”十四嫌棄道,“阿硯現(xiàn)在都不問我這句話了。”
“我要是阿硯就好了?!彼f,“那樣師父你走到哪兒就能把我?guī)У侥膬骸!?p> “行了行了,越說越肉麻。”十四擺擺手讓他們回去,“回去做自己的事情吧,這兩天做一些保持體力的簡單訓(xùn)練就行,輕松上陣?!?p> “走鏢的時候多長個心眼兒,有事情你倆一起商量,不要單獨做決定?!?p> “還有,絕對不能吵架,不管發(fā)生任何事情。有疑問不要憋在心里,想問什么想說什么立馬跟對方問出來說出來。我不希望你們倆之間出現(xiàn)任何齟齬。”
“我知道了,師父?!?p> “我記住了,肖娘子。”
十四走了。
但齊先和佟羊還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慢慢沒入黑夜里,也沒離開。
“佟羊,我有種直覺,師父不會一直做鏢師的。”
“肖娘子不是說了嗎,她就算不做鏢師也不會離開鏢局的?!?p> “但是我總覺得鏢局留不住她?!饼R先看向佟羊,“我真的不是胡說,也不是瞎擔(dān)心。佟羊,我跟你說,我的直覺真的很準的。”
聞言,佟羊眸色暗了下來。
他也不舍得肖娘子。
“佟羊?!?p> “怎么了?”
“你有沒有想過以后?”
他這一問,把佟羊問住了。
以后?
他是孤兒,被鏢局養(yǎng)大的。他的以后,不就是一直在鏢局當(dāng)鏢師嗎?
他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因為早就默認了。鏢局的以后,就是他的以后。
他又看向齊先,齊先跟他不一樣。像他這樣的人,才會考慮以后,才有考慮以后的權(quán)利。
“你這么看著我干什么?”
“沒什么?!?p> “那你看我干什么?”
“我閑的行了吧?!?p> “哎我怎么你了,你就突然發(fā)火?”
“沒……我沒發(fā)火?!?p> 聽他語氣瞬間軟下來,齊先立馬就不追著問了。誰還沒有個脾氣不好的時候,佟羊脾氣已經(jīng)夠好了。平時都是他對他吼,他從來沒吼回來過。
今天這一回,他也大方一次。
兩個人一打岔,也不再繼續(xù)“以后”的話題了。
但是齊先今天提的這個話頭,卻在兩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人心里埋下了一顆種子。
隨著時間的流逝生根發(fā)芽,悄悄地改變了他們本來一眼能望到盡頭的一生。
不過這些,都是很久以后的后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