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荼聽見他喚了聲“師尊”。這次卻不再黏啞。

　　女人收回思緒。她抿唇頷首，繼而神色淡淡地走了進去，在床邊尋到一處地方坐下：“昨晚……”

　　“昨晚我睡著了……”她話還沒說完，那人便貼了過來。

　　雪白的中衣領口因為他的動作微微敞開，少年露出小半截瑩白脆弱的鎖骨。

　　“……”蘇荼止住了話頭。

　　轉而她伸手，將少年的衣領往上提了提：“衣服穿好，不然容易著涼。”神色無比淡然。

　　司默：“……”

　　少年眸中飛快劃過一抹異樣，而后他伸手握住衣領，輕輕笑了聲，無比乖巧：“好。”

　　蘇荼這才點點頭。

　　而后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忽而又抬眸看向司默：“對了……你以后還是別喝酒了。”

　　她說完，意有所指地看了看桌上的白瓷杯。

　　司默臉色僵了一瞬。

　　……他這是被嘲笑了么？

　　司默沉默半晌，最后賭氣似的側了側身子，將頭扭向一邊，傳過來的聲音悶悶的：“知道了。”

　　此時少年半側著身子，曲腿抱著被子，下頜輕輕地搭在艷色的棉被上，從蘇荼的角度隱約可以看見他纖長而睫毛和微微鼓氣的臉頰——像是某種小動物一般。

　　蘇荼忍不住抿了下唇，突然感覺手有點癢。

　　女人輕咳一聲：“昨晚……”

　　她一邊說著一邊不動聲色地靠近，伸出手自以為十分隱蔽地戳了戳少年微微鼓起的面頰，面上卻是一派嚴肅道：“昨晚你睡著了，那我們今日便繼續商量對策吧？”

　　“嗯……”司默好像并沒有察覺到女人的動作一般，他仰頭想了想，“也好，一次性解釋清楚了日后的路走起來便也更容易些。”

　　“好。”蘇荼忍不住又抿了下唇，淺色剔透的瞳里劃過一抹奇異的色彩。

　　她沒再貪杯，而是默默地收回了手。

　　剛收好司默便轉過了身。

　　“昨晚一直都是師尊聽我在講……”蘇荼看見少年抿了下唇，“但其實我也有挺多地方還存在疑點的，今天我想聽聽師尊的想法。”

　　“我的想法……？”

　　司默這球打得突然，蘇荼怔了下，而后很快便反應了過來：“我沒什么特別的想法，但對于昨天你最后所講的那一點……”

　　她頓了頓，似乎是在組織著措辭：

　　“如果按照你說的那樣，幻魔是依照著現實來制造幻境的話，那我們這次扮演的角色便很可能就是你所說的那對夫婦，昨天便是他們的新婚之夜，對么？”

　　她側頭看向司默。

　　少年眨了眨眼：“現在看來是沒錯了……但其實我剛進來時并不知道這一點的——

　　那時我一睜開眼，旁邊就正躺著個莫名其妙的姑娘，多虧了她在我耳邊說著為何今日大婚之夜還跑到她那里去，是不是覺得新娘不如她之類的話，才讓我反應過來這次的幻境內容。

　　當時我還想著師尊肯定也跟著進來了，那么按照這幻魔的尿性，我們之間扮演的角色說不定也許還會某種關聯，這才抱著試一試的心態來赴婚……”

　　他說著聳了下肩，看向蘇荼，眼里是盈盈的笑意：“您看……這不就巧了嗎？”

　　蘇荼點了點頭。

　　司默的話語略帶輕松，仙尊一時也不忍掃了他的興致。于是女人略微沉默著，等到少年那股勁散了點，才開口道：

　　“按理來說這樣的解釋確實無懈可擊，但……”

　　她皺了下眉，抬眸緊緊地看著少年。

　　“但問題就在于，我昨日還見到了謝晏……不過也許，現在應該叫他王大壯。”

　　“王大壯？”司默先是被這個名兒弄得有些忍俊不禁，但轉而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忽而又收斂起了唇角的笑。

　　少年皺著眉，再一次同蘇荼確認：“……王大壯？”

　　在仙尊神色平淡的點頭中，少年垂下了眸。

　　“如果沒猜錯的話……”司默抬起眼，“師尊的意思是，這個王大壯便是之前一直出現的老王？”

　　蘇荼頷首：“所以……”

　　“所以老王并不是新郎，而是謝師弟現在所扮演的角色——按您之前所說的，他現在已經沒有了身為謝師弟的記憶，那這樣推測下去的話，姜師妹便很有可能是那個女人……原支撐世界的主角從我們轉移到了謝師弟和姜師妹身上，我之前的所有猜測便都會被推翻，師尊是這個意思么？”

　　少年聲音有點輕。

　　蘇荼在他的目光中點了點頭，轉而又搖了搖頭：“可以這么說，但也不完全。”

　　“……為什么？”

　　“因為這身嫁衣。”蘇荼說著從床上站起，昨日的嫁衣已經被她取下掛在了房中。

　　女人伸手覆上去：“這嫁衣做工別致，同尋常的嫁衣并不一樣，分辨起來并不算難，你仔細看看——

　　它是不是跟那幻魔的本體一模一樣？”

　　嫁衣被掛在床頭，沒有了人體的支撐而顯得空蕩蕩的，金閃閃的亮片反著刺眼的光。

　　司默沉默地打量了會。

　　半晌他開口：“還真一樣……但這上面并沒有幻魔的氣息。”

　　“這只是一個普通的幻境，自然輪不到幻魔親自出場。”蘇荼忍不住側頭看了眼司默，“你且把它當做一件普通的嫁衣便行了。”

　　“那師尊的意思是……？”

　　“幻魔制造出了這個幻境，無非是為了復刻出當時那女子還活著時的情景——不論是現實中的還是他經過他想象加工后的。”蘇荼手指輕輕劃過嫁衣表面，“你應該明白的，如果我們當時沒有參與制止，其實他的目標應該是只有謝晏和姜蕓的。”

　　“所以說……”司默眨了下眼，忽而道，“我們之所以會卷入這場幻境之中，是因為我們的突然出現，打斷了幻魔原本的計劃？”

　　蘇荼點頭，接著道：“幻魔為了原計劃能夠進行下去，不得已便將原本計劃之外的我們也帶入了幻境。

　　而我們因為本就不在這個幻境的計劃之中，卻又被強行添加了進來，所以幻境便偏離了原來的計劃。”

　　“所以您的意思是……”

　　司默忽而放下了手中的被子，轉而接下蘇荼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