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以為常的事,就真的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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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出了一款非常火的游戲“開心農場”。不久后,騰訊就出了QQ農場,通稱為“偷菜”,課間還有不少同學拿出手機偷菜收菜,那時候有一句紅遍網絡的流行語“你媽媽叫你回家偷菜啦!”
對于城市的人來說,偷菜只是點一點鼠標,按一按手機鍵盤。但在云城,偷菜是個流傳久遠的風俗,俗稱“偷青”,人們相信偷青之后一年都會清清靜靜。被主人罵怎么辦?沒關系,罵得越狠越好,可以罵走一年的霉運。每年正月十四,無論男女老少,都可以光明正大地去別人的地里偷菜。原本只是形式,但我也見過不少人把人家地里上好的白菜偷來喂雞。人性貪婪如此,習俗并沒有因此改變,大多數人也只是點到為止。
正月十四,我們準備偷菜后就在我家吃火鍋,那天,來的人很多。
藍雪晴用高壓鍋燉了一鍋骨頭湯,作為湯底。清湯加了些香菇和大蔥,另一鍋是重慶特色麻辣鍋。
文星宇把煤氣罐搬到飯廳,邊搬還在邊稱贊:“麻辣火鍋的湯底,比買的調料好多了!”
鐘子方也跟著附和:“是啊,我家吃火鍋都是買一包火鍋底料,味道跟方便面差不多!”
“那是當然!我幺姨在重慶開火鍋店,我學過的!”藍雪晴一點也不謙虛。其他人都在飯廳嗑瓜子,屋子里哄笑聲一片。
準備好肉和丸子,看天色已黑,我們就準備出發,目的地早已打探好——天橋!
記得云城中學的大操場還沒有擴建的時候,U形河谷里種了很多綠油油的菜,許多孩子都會過河去學校偷菜。河谷的土壤非常肥沃,種菜的大多是老師,那些菜先不說其它的,賣相非常好!可惜可惜,那么大又那么肥沃的菜園,成了不倫不類的大操場,漲大水還要生雜草。
來天橋偷菜已經不是第一次,六年級的時候,藍雪晴叫了很多人來這里,我記得還有沈澤洋和蘇陽陽。當時,我把一棵青菜連根拔起,一群人啞然。我不屑地吹氣,誰讓菜刀不在我手里,一尺高的青菜,你讓我用手砍啊?不一會,一個中年婦女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破口大罵。隨后,一條狗竄出來,“汪汪”聲劃破冬夜的寒,我們急出一身汗,嚇得一溜煙地逃。我抱著一整棵青菜跑不快,索性把它丟給身后的一個人,“青菜就送給你了!不要丟!可以做咸菜的!”
跑著跑著,我們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了。現在想想還想笑,不知不覺我竟然笑出了聲!
“不知道這次有沒有狗。”沈澤洋縮縮袖子,裝作害怕的樣子。
“切!”安鑫翻一個白眼。
沈澤洋忽然大笑,笑完指著安鑫說:“不知道是誰跑到最后差點被狗咬!”
一群人都在哄笑。藍雪晴把食指放在唇前,提醒我們要安靜。
跑到最后被狗咬?難道那次來天橋的那群人之中有安鑫?我試探性地問:“安鑫,你也來過這里嗎?”
“來過。”
“還差點被狗咬?”
安鑫咬咬牙齒,說:“有人把青菜砸我頭上!”
“啊?我不是跟你說留著做咸菜嗎?”
“你——”
我輕咳一聲。沒錯,是我。
“我記得,她很胖很胖,力氣很大,可以一只手拔起一棵青菜……”
我囧得想挖個地洞逃出去!
安鑫忽然用手抬起我的下巴,“看著我,眼神別躲!早知道是你了,哈哈!”
原來,我們在離別多年,有過幾次擦肩而過的相遇,他會變,我也會變。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卻胖得讓你認不出我。
月光灑在原野上,天橋下的梯田已經沒有水,稻谷的根部成了一個個小樁,整整齊齊地排列著。
云城的風俗,偷菜必須要偷青菜,可以讓新的一年清清靜靜。還要偷12根蒜苗,每一根對于相應的月份,拔蒜苗的時候,哪根蒜苗斷了,就代表幾月份走霉運。
嚴沁跳下小丘,到一塊蒜苗地,拔一根蒜苗是斷,拔兩根三根四根還是斷……我在一旁看得心驚肉跳。還好只是迷信,要是真有那么靈,估計她整年都得倒大霉。
整整12根,只有一根順利拔出,嚴沁都快哭了。等她拔完,我把毒掌伸向無辜的蒜苗。
“這塊地不行,土質太硬了,找一塊砂土,一拔一個準。”試探性地拔了一下,我決定放棄,并叫周圍的人不要動它。
安鑫似乎很久都沒有仔細端詳過豌豆了,他正在月光下望著它發愣。絲毫沒有注意到我在看他,認真的男孩子,總會透露一種無與倫比的魅力。
白菜、青菜、菠菜、豌豆苗……約莫再偷幾棵小白菜,我們就準備回去,夠吃就行了。沒想到鐘子方偷蒜苗的時候,不小心觸摸到剛施過“農家肥”的地!不一會,有不少人接連中招,笑聲一直沒停過。
正當我們興致盎然的時候,手電筒的光伴隨著一陣陣罵聲傳來,我們提著各自的戰利品飛奔,罵聲已經被耳邊的風聲所掩蓋。
我們都在逃,藍雪晴卻望著那道微微有些弓的身影發呆。
“阿雪,跑——”
藍雪晴打斷我,“你們先走!”
“你們先走吧,我跟她一會兒就到。”我對其他人喊。
“那我也不走了!”文星宇跑回來。
安鑫沒有多說,直接留下來。
不一會,四個人齊排站在地里,眼前的老婆婆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她的菜是拿來賣錢的,已經提前施過“農家肥”,沒想到還是被人偷了。
“婆婆你別哭了,我們不是真的想偷你的菜,不多,算我們買了。”藍雪晴取出錢,塞給老婆婆。
老婆婆似乎沒有料到藍雪晴會這樣做,馬上把錢推回。
“這些菜也值不了這么多錢,都這把老骨頭了,都是命苦……你們走吧……”
不管怎么說,她都不肯收。藍雪晴索性丟下錢,我們非常有默契地飛逃而去,每個人留下一點錢。
回家的路上,只有藍雪晴在靜靜地訴說,那個老婆婆經常在云城街道拾荒,在菜市場賣些小菜。菜市場有不少攤位經常缺斤少兩,中間還夾些爛葉子,但這個婆婆再窮也沒干過這樣的黑心事。據說是她的老伴已經去世,兒女對她不聞不問。
映入眼簾的是原野,田坎。我在想,偷菜這個風俗真的對嗎?在農村地區,大多數年輕人都已經外出打工,留下的都是老人和小孩,種點小菜也不容易,很多來這里的人,與其說是偷菜,不如說是發泄情緒,還有拿著菜刀在菜地里胡亂飛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