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整整一天的時日,姜夕嵐才到大赫與軒國的交界處。她雇來的車夫是個熟路的年輕人。姜夕嵐對他說要去大赫的念城,他便挑了離念城近的路來走。
顛簸了大半天,姜夕嵐也是累的不行,好在這次獨行干糧銀子都備得充足。
車夫停了車,對著姜夕嵐說:“姑娘,這就是通往大赫的交界門了!”
姜夕嵐強忍著胃里的一股難受,起了身子走下馬車。
她站在馬車旁邊,四處張望。車夫對她說:“姑娘,我們做生意是不能離開軒國境內的,接下來姑娘一人自己還要當心。這里是鼓城,緊挨著大赫南。”
姜夕嵐沒有應聲,眼睛看著落了一半的太陽,從包袱里掏出的早已準備好的銀子,遞給車夫。
車夫笑著接過銀子,又暗暗在手里掂量了一下,感覺到姜夕嵐所給的超出了應付金額,于是更是笑開了花,話語又多了起來:“姑娘,你看,那個就是跨國門。”
車夫指過去,姜夕嵐的目光也順勢跟過去。
“走過那個門,便是元鎮了。然后大概姑娘再租輛馬車,只須兩個時辰就可到念城。”說到這里,車夫頓了頓,用一種“怎么會有人去大赫”的目光疑惑地看著姜夕嵐,“我聽說大赫已經被匈奴攻占,危險的很,這門我也不知道過不過的去。姑娘.....自己保重。”
姜夕嵐聽了這話,才扭頭勉強扯了扯嘴角,算是感謝這熱心的車夫。
車夫見狀,客氣一點頭,轉身上馬駕著馬兒原路返回了。
姜夕嵐嘆了一口氣,再次環顧了一下周遭完全陌生的環境,在心中估摸著接下來自己的行程。一路上她和車夫小聊過,自己被柳丞相安排在了一個叫做廟山縣的小縣城里,車夫就是當地人。
她心中關于柳丞相為什么在軒國也有人脈的疑惑,一直沒有消散,當然也沒有得以解答。
現在已經是黃昏時分,正如車夫所說的,這通往大赫的門出不出的去,都是個問題。趁著太陽還沒完全落下,姜夕嵐決定先在這小小的鼓城里找一家服飾店,換一身男裝的行頭,再接下來的行動也會方便一些。姜夕嵐以一身清爽的書生打扮走出服飾店的時候,正低頭打理著自己這副新行頭。高高綰起的書生頭,粗布制成且略大不服帖的男裝。
而與此同時她突然看見有一批人馬浩浩蕩蕩地列隊走過,她的目光跟過去,發現這些人,不對,應該是士兵,都是往國界門去的。
難道國界門要開嗎?她心里狂喜,立刻尾隨上去。
一步一步跟著,果然,走到那扇高大的通往家鄉的門的地方,這列軍隊停下。
她怕自己在一群著軍服的士兵中太顯眼,便躲遠了些,伸著腦袋想打探些有利的消息。
她看見為首的長官和看門的兩個士兵在說些什么,說完后,那兩個守門兵便去開啟了那扇大門。這列隊伍就這樣越過這個門通往大赫了。
姜夕嵐看在眼里,真是恨得牙癢癢,門的那一頭,就是大赫啊!可是在這個時候,她想要跟著這軍隊一起出門去,顯然是不可能的。
今日怕是要在這鼓城頓一頓了,要盡快想辦法才是了。姜夕嵐心想。
于是,她便找了一個不遠的小客棧,暫且住一晚。
這客棧離國界門步行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很好。她一想到自己現在可是一個“男人”,且是一個只身一人的獨立“男人”,邁出的步子也大了一些,就這樣給自己壯壯膽吧。
走進客棧,她發覺這里冷冷清清的,暗喜,所為人多手雜,人少好。
“咳咳,”姜夕嵐握拳清咳兩聲,刻意壓低了嗓子,“掌柜的,有房嗎?”
掌柜的似乎獨自在柜臺上參瞌睡,聽了姜夕嵐的聲音,明顯一驚,倏地立起身子,帶著半迷糊卻響亮的聲音連連答道:“有!有!有!”
“來一間安靜的!”姜夕嵐辛苦地裝著,心里連連叫演一個男人真難,生怕露出破綻。
“好嘞!”掌柜的答道,“給公子來一間天字一號房!”
聽了被叫“公子”,姜夕嵐心里放了心,看來還是很成功。
掌柜的忙拿出筆紙來記載,一邊他也獨自埋怨:“哎,因為大赫現在太亂啦!搞得現在住店的人越來越少!鼓城也越來越冷清,沒有人來咯!......公子貴姓?”
姜夕嵐聽了這話,一陣恍惚,掌柜的不得不又問了一遍問題,她這才回過神來去應。
“哦.....哦......我姓.....我姓蔣!”還是用個諧音吧!別張揚自己的身份。她又想了想,記起有重要的事要打聽,便小聲問:“掌柜的,你可知道這國界門什么時候打開?小老百姓能過去嗎?”
聽了這話,掌柜的瞪大了眼睛,像看怪物一樣的看著她:“公子,你瘋啦?現在人們都恨不得躲開大赫國,你卻偏偏往里擠?”姜夕嵐只是一笑,回避了這個問題,轉而委婉地問:“還敢問掌柜的是否了解,麻煩告知一二?”
掌柜的無奈,便也不再問,答道:“每天大約黃昏時分都會有一隊軍隊走這門去大赫。”
姜夕嵐驚訝:“是軒國的軍隊嗎?”為何軒國軍隊要到大赫去?
掌柜的似乎不想回答,只搖搖頭道:“國家的事情,誰敢多問。公子還是別只道太多啦。再說了,現在這個情形,大赫快要被滅了,咱們這種小老百姓是不允許去大赫的。”
姜夕嵐咬了咬牙,也不打算再多問,只道多謝便去了自己的天字一號房。
黃昏時分。嗯。
她在心里牢牢記下了。
武清和白圣醫二人,則直奔著懷安的方向去了。
白圣醫從一開始的只是擔心青龍銘鳳鼎會落到孟子凡的手上不知在何時變為真真正正擔心起姜夕嵐的安危來。畢竟......還是她的女兒。
也或許,身經百戰的白圣醫漸漸地被姜夕嵐骨子里那股真誠和善良,還有勇敢,打動了。
隔日,姜夕嵐在房里窩了一天后,在申時就早早結了帳,欲在國界門處守候。她自己心里有了計謀,只是很冒險。賭就賭一把吧。
她走出客棧,看著空蕩蕩的大街,又看了看緊閉的國界門,目光掃定在一個地方——就去那里等。
一個時辰過去......兩個時辰過去.......
第三個時辰,軒國士兵終于現身了。姜夕嵐已經站了又蹲蹲了又站到腿軟了。看見了同昨日一樣浩浩蕩蕩的隊伍,她激動地兩眼放光,同時心里的咚咚聲也越發強烈。
她的目光死死鎖在前進的隊伍上。她的心里暗暗低語。走。走。走。走到門前,停下。領隊長官和守門兵說話。門開。隊伍前進。上!
“長官大人!長官大人!”姜夕嵐大喊著,跑向那即將啟程又停下的隊伍。她見所有人齊刷刷地看著自己,聲音都抖了,臉漲得通紅。
領頭長官也聽到了,皺著眉頭回頭,不耐煩地看著那個擾亂了隊伍前進的人。
“誰啊!”長官大喝。
姜夕嵐哪里干過這樣的事!
她死厚著臉皮跑過去,士兵中許多人看這個娘娘腔跑步的樣子,不禁笑出了聲音。姜夕嵐也顧不得那么多了。她一咬牙,還是壓低了嗓子裝男聲,小心翼翼地問:“長官大人,不知能否帶草民一同出這門?”
只見那長官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什么話都沒說,轉身一揮手大聲喊:“走!”
姜夕嵐見被拒絕,著急地又忙說:“長官大人!請您聽我說!”
領頭長官真是被煩到了,他回頭怒吼:“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妨礙公務!”
姜夕嵐卻不理會,硬著頭皮直道:“長官大人,您有所不知,草民是已在軒國求學了十幾年的大赫人,現今也是個軒國人了。現今草民的老母親還在大赫,身體不好,長官您也知道大赫現在是個什么樣子......草民想把老母親接來軒國過活,可又被封了路,長官您看,這.....”
姜夕嵐一臉苦惱的樣子,還努力又努力地在眼眶里擠出淚光來。
果然,領頭長官聽了這話突然沉默了,似乎在考慮著什么。
可是才過一瞬間,領頭長官立刻不再猶豫,吼道:“不行不行!一介草民,怎能壞了規矩!這涉及到國家機密!況且當今皇上特意交代不允許軒國人民入內大赫!皇上這是為了人民的安危著想啊!不行不行!”
這跟姜夕嵐預想到的最壞情況一樣。怎么辦?這長官明明有猶豫啊!自己已經說得這么可憐兮兮的了。
難道要下跪才行嗎?
她一下子愣了,見長官抬起步子又要走,似乎執意不帶她去大赫,更著急了,腦袋一片空白。
這時候,士兵中有一個聲音響起。“長官大人!”
聲音一落,發聲的人從隊列中走出。
姜夕嵐疑惑地看過去,當她看到那士兵的臉時,不禁嚇了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