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世間兒郎都一樣
人群中的百姓們不禁這樣幻想若是自己為世子,面對這樣的美人,恐怕也會忍不住據為己有的。
不怪乎旁人會這般作想,就連江懷聘都為自己的體貼震驚不已。
他身份樣貌在那擺著,從小就能輕易接觸各式各樣的美人,不需要他為了誰另外圖謀什么,也只是別人由著他的性子來。素來只有別人迎合他的份,現下時來運轉,對方還是個上不了臺面的小丫鬟。
可眼前這位倒不同。雖答應了他的邀約,卻不會阿諛奉承他,甚至在他指著一件衣裳說好看時,她竟然能直言一句“顏色老氣”。
還沒人能駁他的臉面,他甚至開始反思是不是顧家的人都這個德行?
但當一路上不論他引經據典還是旁征博引,她都能接上那么一兩句后,江懷聘這點不滿便漸漸退卻,隱隱生出了征服欲。
然而事件核心的雀兒卻在他伸出一雙玉手提醒她小心臺階時狠狠皺了一下眉。
他這是在嘲諷自己沒用嗎?
就這么幾步臺階她還不至于瞎到看不到。
沒碰他的手,雀兒提裙緩步而下,松手時裙擺層層疊蕩,在陽光下流光溢彩,美不勝收。
她微微一笑:“不勞煩世子大駕。”
江懷聘哪里知道自己簡單四個字把人家多年的戀手癥都治好了。
他落寞地收回了手,隨即面色恢復如常,繼續帶她逛著這集市。
兩個人都仿佛對周遭矚目的視線和議論視若無睹。
被他精心包裝后的少女宛若鑲了光經過悉致打磨的珠玉,她本身行姿裊娜,比之宮里的嬪妃還要嬌艷婀娜。江懷聘已然忘卻她原本的身份,陪著她賞玩街邊小攤上的胭脂。
擺攤的是位年輕婦人,忐忑之余又有被貴人光顧的興奮,忙道:“姑娘年歲輕,用這朝霞紅最合適不過。”
雀兒素日用不著這些,她知道顧從宜最不喜脂粉味。
年輕婦人又道:“城東廖夫子就時常來給他夫人來買這胭脂。”
“廖夫子?”
“是啊,這位廖郎君可是個人物,當年寒窗苦讀數十載上京趕考,只因拒絕了京城一大戶人家的女兒就被剔除榜名,他啊索性回江南做了位教書先生,成親這么多年還和他夫人恩愛非凡,蜜里調油,街坊鄰居都說郎君買我這胭脂能保姻緣呢。”
年輕婦人自是很得意,但也知道二位穿戴非凡不見得能看上她這兒的東西,找補道:“不過是句玩笑的吉利話罷了,我也是看姑娘面善多攀談了兩句,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雀兒卻捧著胭脂淺淺笑了,呢喃道:“沒想到世間兒郎竟都一般模樣……”
公子雖不喜這脂粉味,但還是會隔三差五在她房中添些女兒家用的東西,是以,她那并不怎么用的妝奩里總是裝得滿滿當當,還會定期換新。
江懷聘不知道這市井家常有什么趣能讓她一笑,更不知道此刻佳人在側心中惦念的卻是旁的男人,看著她垂著羽睫凝著素白的指尖沾染的那抹洇紅出神,只覺粗制濫造的玩意兒有些礙眼。
他微微皺了眉頭,便道:“這里也看不出個什么好,真顏坊就在前面,我們不妨去那里頭瞧瞧?”
雀兒手上一頓,乖乖地放下了手上的胭脂,稱好。
那笑顏便如曇花,驚艷一瞬又消弭。
年輕婦人一愣,再看少女面上又恢復了淡然,只是在世子轉身后,她翩然看來,沖自己眨了眨眼,又點了點那小盒胭脂。
做生意這么年沒點眼力見怎么行,婦人瞬間了然,興奮地沖她拼命點頭。
見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雀兒終于放心地跟上前面那人的步子。
真顏坊是出了首輔又出太子妃的蘇家開到江南的鋪子,涉獵甚廣,里邊兒陳設一件便價值千金,更是每日數量有限,供不應求。專為娘娘和貴女夫人所設,平民很難享用。
江懷聘一邊領著雀兒過去一邊侃侃而談,提到蘇家,他倒是又想到什么,看向身側這張朝霞映雪的嬌容,來了趣味。
他輕聲笑道:“說起這蘇家,我還知道一件事,唔,姑娘一路走來慧眼如炬,不若猜猜?”
雀兒不偏不倚對上他的視線,一方意味深長,一方風輕云淡。
“世子指的可是二公子同蘇家二小姐的婚約?”
江懷聘怔住。
“你竟知道?”
“雀兒雖愚笨,卻也在顧府呆了五年,不至于連主子的事都拿不清楚。”
真顏坊屬于半個皇商,門檻高著呢,即便是世子光臨也沒有掌柜親自出門相應的道理。但面子還是要給的,掌柜指派了一位能說會道的伙計跟著。
那伙計一見倆人氣氛似乎有些古怪,忙說了幾句討巧話領著人上了三樓。
隨著階梯一步步往上,雀兒仿佛看到了什么閣的后院兒,眼瞳不禁緩緩睜大。
樓上鮮花鋪就了整樓,眼前就跟個花園似的,一大片一大片按照時令排列開來。
江懷聘還是第一次親自來,倒是被這架勢震懾住了,不禁道:“真顏坊素來出名,我倒不知竟是這般玲瓏巧思。”
“那是自然,我們坊主有個從小喜歡花卻喜歡闖南走北的女兒,坊主阻攔不了便希望小姐此后不論走到哪都能看到這片園林,就想出了這么個法子。”
伙計眼角眉梢都揚著喜氣,剩下的話不用說也懂了,這也是真顏坊這幾年陸陸續續在我朝各地都有分店的原因,江南這家還是去年剛剛落成。
每位第一次來真顏坊的顧客都會驚呼,世子身邊這位姑娘倒是沉得住氣。
伙計剛這樣想到,就看見那少女碰著那花瓣眼里隱隱含了片粼粼水光。他立馬呆滯住了。
不會吧?!
街道上被貴人光顧過的胭脂鋪一時間哄搶而空,年輕婦人喜滋滋地提前收攤,正準備回家,卻見面前的紅布被兩節曲起的蔥指敲了敲。
婦人抬頭看去,來人身量高而挺拔,側著臉看不清全臉,語氣也有些不耐煩,卻能看見那只耳朵紅得能滴血。
他:“胭脂,買么。”
婦人:“?”
芙水圓子
伙計:我今兒見到一個被我店布局亮哭了的姑娘。 婦人:我今兒也見著一個問我買不買胭脂的公子。 伙計/婦人:(仰天慨嘆)這江南城怪人可真多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