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錢家世遠
“這錢公子你以前見過的,家世沒話說,模樣清秀,就是年歲比你大了些,大點好,會疼人。”
后花園里,徐姨娘拉著顧靜抒的手這樣說道。
顧靜抒癟了癟嘴,沒幫腔。
今兒一大早她就被丫鬟們拉扯起來要給她梳妝打扮,她不愿意,撒潑打滾樣樣都用了,最后還是在她一句“以色侍人能得幾時好”的控訴里徐姨娘才勉強讓她以往日的紅色勁裝現身。
夏日清晨的日光又暖不燙人,徐姨娘愛憐地摸了摸她的鬢發。
“我兒長大了,在娘身邊待不了幾年了。”
她倆之間難得輕聲細語沒有劍拔弩張,顧靜抒向來吃軟不吃硬,見娘這般,她也只好歇了腳底抹油一走了之的心思,而是抱住娘親溫軟的身子,低聲道:“娘若是舍不得,把我留在身邊不就好了,何故非要把我嫁出去。”
“我看你是胡鬧慣了,世間誰家女子不嫁人?”
得,又來。
顧靜抒麻溜地閉了嘴,她們倆扯來扯去也就那些話好說的。
什么閣內有人也挑著呢。
顧從宜一見雀兒的打扮,當即皺了眉:“今日來客就不能穿好點?”
雀兒低頭看了看,沒覺得哪里不好了,耐下心思解釋:“少爺,我只是個丫鬟,不能壓了別人的場子。”
顧從宜的字典里更沒有“低調”一說了,瞧了眼窗外,掀起衣擺坐進檀木椅,慢條斯理垂眸喝起茶拈起茶沫來。
“那是旁人的事,與我們無關,你該怎樣就怎樣,我就在這等著,你不換我不走,遲到了也就遲到了,干脆不去了也正好,爺樂得清閑。”
“……”
這人前無賴樣,哪有昨夜半分惹人憐的影子?少爺的身體內莫不是住著兩個人,白天一個晚上一個?
雀兒一邊換著衣裙綰個發髻一邊想到,她也不會什么復雜的樣式,就隨便往腦后挽個花樣簪支釵子就成。
外堂,顧準大步流星而來:“少爺,大小姐派人來催了。”
顧從宜指尖有一下沒一下敲著桌面,青瓷茶杯就在手邊。
“不急。”
顧準朝里探了探腦袋,心知肚明,他是不急,有人快急死了,就想著怎么把今日這場給攪和了才好。
所幸雀兒辦什么事都麻利,等她再次煥然一新出現在面前,顧從宜才滿意地頷首:“走吧。”
簡單的兩個字,讓眾人都松了口氣。顧從宜覺得有些好笑,不就讓她換身漂亮裙子而已,怎就這么抵觸。
女孩子不都愛打扮么?
后園花團錦簇,日光熹微,他偏了偏頭,枝葉折射的光暈中他家姑娘一身粉色襦裙,發間只一對蝴蝶發鈿,便已難掩傾城之姿。
他當然很想將她藏起來。
一看到他們,顧靜抒就坐不住了,忍不住責怪道:“二哥,你怎么才來,我都等你們好久了。”
顧從宜渾然不在意:“人不是還沒來么。”
徐姨娘倒是很警覺地瞪著他們三人,尤其是顧從宜身后那小蹄子,不知道今天什么日子打扮成這樣她有沒有眼力見兒?
語氣頓時不好了起來:“你們來干什么?”
清晨余暉里,徐姨娘說完這話便后悔了,嫡子似乎還輪不到她來管教。
果不其然顧從宜嗤了聲,也不屑與她多說,攬著雀兒的肩頭就回頭:“得,爺回了。”
顧靜抒一急,“不許走!”
又回頭看了看自己親娘,徐姨娘也心虛:“二少爺既然來了就一起看看吧。”
“嘁。”
顧從宜睨她一眼:“沒膽子承擔后果做之前就考慮好啊。”
徐姨娘無地自容,還是門外的小廝這時來報才打破些許尷尬氛圍。
“夫人,錢家到了!”
徐姨娘頓時喜出望外:“走,走,我們一起迎去。”
就她們最積極,顧靜抒落后兩步,站在顧從宜空出來的一側,不緊不慢地朝大門走。
她小心翼翼抬頭看他。
“二哥,她在后院呆的太久小腦退化慣了,你別跟她計較。”
還是第一次聽大小姐這么說自己娘親,雀兒難得抬頭看了一眼,顧從宜倒是沒什么反應。
“嗯。”
她二哥對她是極好的,但是對旁人向來睚眥必報,她娘親這些年在別邸沒有正夫人壓制,大權拿慣了越發口無遮攔,這樣下去遲早要作死。
聽他應了一聲,顧靜抒才放下心來,專心看向從車上下來的人。
守在馬旁的丫鬟瘦而不弱,伸出手去扶婦人,婦人一身芙蓉紅的夏衫,發髻高聳,釵環不要錢似的簪了一頭,俯身下攆更是做足了派頭。
跟那馬車一樣能閃瞎人眼,深怕路人不知道她家多有錢似的。
顧靜抒趕緊掃了一眼她二哥身邊安靜當個花瓶的雀兒洗了洗眼睛。
饒是自詡見慣了大場面的徐姨娘也是嘴角抽抽,遂而親熱上前握住來人的手:“蓉娘,真是好久不見了,不知道近來可好啊?”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錢夫人也是個會演的,當即回握了回去:“好好,我一切都好呢。”
恭維了一番,大家都齊齊看向車廂內,在場也就顧從宜是真不在意也不想說什么,雀兒倒想看看這錢家的奇葩程度是否能再高一層。
錢夫人輕咳一聲,道:“世遠,還不出來見見你徐姨?”
前面都這樣了,顧靜抒實在沒對這個“世遠”抱什么期待,對這“猶抱琵芭半遮面”更是嗤之以鼻。
一個大男人扭捏個什么勁兒。
“是,母親。”
一雙玉手探出,不同于錢夫人的“富貴”,這位公子一身青色直裰,發帶束發,氣質溫潤舉止大方,若說有什么不足之處,便是那面色有些蒼白。
“世遠見過徐姨。”
行為舉止端莊雅談,徐姨娘很是滿意地點點頭。
沒想到錢家還是有正常人的,顧靜抒震驚之余,小聲嗤道:“紅配綠。”
顧從宜低頭看了她一眼,又掃了并肩而立的錢氏母子。
還真是紅配綠。
倒是雀兒呆了一下,方才未見其人先聞其聲便知這公子不簡單,光一雙手出來雀兒就看入迷了,剔透似白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