嗝~

　　從病院食堂走出來的時候，林志的臉上寫著滿滿的幸福。

　　毫不夸張地說，這是他近十年來吃到過的最滿意的早餐。

　　距離最近的一次，還是學生時代老媽早早起來熬的南瓜粥……

　　許清渚默默跟在林志身邊，時不時抬起目光，看看周圍吃得滿臉幸福的精神病人們。

　　相比起過慣早餐油條加豆漿的林志，早就吃慣山珍海味的她，并不覺得剛才的早餐有多么完美神圣。

　　好吃是好吃，可也沒有特別驚艷的感覺。

　　所以，哪怕已經見過幾次，她依舊不太理解病人們臉上洋溢著的開心快樂。

　　就好像一頓早餐就能將他們治愈一般！

　　“嘿！前面那個老實的地道人！”身后突然傳來一聲呼喊。

　　林志跟許清渚同時停下腳步，回頭看去。

　　來人正是手里捏著手電筒的趙小童和他的專職護士。

　　“地道人，地道人，昨天的警察抓小偷游戲好好玩，咱們還玩嗎？”

　　趙小童自來熟地晃了晃手臂，目光灼灼地盯著林志。

　　聽見這句話，周圍好幾個還沒有離開的精神病人紛紛豎起耳朵，眼神閃動著期待地望向這邊。

　　這些人，全部都參與了昨天下午追著許清渚親親抱抱舉高高的“游戲”。

　　聞言，許清渚渾身神經頓時繃緊，修長的雙腿積聚力量，隨時準備光速跑路，瞬間躲到沒人的地方。

　　那種被一群真·神經病追著要抱抱的糟糕體驗，一次就夠了！

　　“不好意思哈，今天我還有正事要做，就不跟你玩游戲了。”林志果斷拒絕。

　　昨天的事已經給許清渚帶去不少困擾，甚至還鬧到要辭職走人，怎么可能再來一次？

　　而且他也沒有那么多閑工夫，陪個比自己還高大威猛的青年男人玩鬧。

　　周八、神秘耳機、啃人腹部的怪物等等一大堆問題等著解決，就算除了這些，他也還需要碼字更新小說，時間緊湊得很！

　　呼~

　　林志的回答讓神經緊張的許清渚重重松了口氣。

　　“啊？”

　　趙小勇則像是聽到噩耗般緊皺眉頭。

　　“不玩警察抓小偷也沒關系，地道人，要不咱們來玩奧特曼打怪獸吧！”

　　他不死心地提議道，“我扮演奧特曼，你扮演怪獸。”

　　林志當場就無語住了：“你倒是挺會安排的，還有，我叫林志，不叫地道人。”

　　就這人高馬大肌肉強健的體格，別說演負責挨揍的怪獸了，就是把奧特曼給我來演，也是只有被按在地上摩擦的份啊！

　　“我不叫林志啊，我叫趙小童。”趙小童反駁了一句。

　　“我知道你叫趙小童，我說的是我叫林志。”

　　“哎呀，都跟你說了我不叫林志，我叫趙小童了，趙小童的趙、小、童！”趙小童非常認真地糾正。

　　林志一拍腦袋，暗罵自己一聲豬腦子后，改變思路道：“你叫林志。”

　　“噢噢！你叫林志啊，好難聽的名字哦。”趙小童天真無邪地說道。

　　盡管“天真無邪”這四個字用在他的身上顯得相當詭異。

　　被說名字難聽的林志面無表情，道：“其實剛才我說錯了，你叫林·光之炸裂究極使者·志。”

　　話音剛落，趙小童的雙眼瞪得老大，瞳孔深處更是迸發出無比羨慕的閃光：“你叫林·光之炸裂究極使者·志？！這名字也太酷了吧！”

　　“嗯哼，也就普通酷吧。”林志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

　　說這話的時候是一點都不臉紅心跳，那叫一個厚顏無恥。

　　“好啦好啦，趙小童，林志先生他還有其他事情要做，咱們先回去，我給你扮演怪獸瑪格尼亞好不好？”

　　站在趙小童身邊的專職護士很快就看出林志的意思，朝著他微微點頭后，便以吃糖為由拉著趙小童離開。

　　林志抬頭看去，這位專職護士戴著粉框眼鏡，整個人氣質是文文靜靜的。

　　長相很普通，沒有妖嬈的身材與驚世的容顏。

　　說起來這才是正常節奏，要是所有專職護士都跟許清渚和女仆小白那般驚艷，那才叫不對勁！

　　“沒想到，你應付這些精神病人的技巧，還挺有針對性的。”

　　望著漸漸走遠的趙小童兩人，許清渚忍不住出聲表示佩服。

　　只有跟這些精神病人接觸過后，她才深深地體驗到身為專職護士的不容易。

　　而林志竟然能在三言兩語之間就掌握交談的主動權，甚至讓病人變得崇拜自己，單這一點，就值得她好好學習了。

　　想到身邊這位還是個網絡小說家，許清渚便忍不住嘀咕一聲：果然，寫小說的心都臟！

　　“還行吧，反派嘲笑主角后被懟得啞口無言的情節我寫得多了去了，就這點小場面算不得什么。”

　　話雖如此，得到女神夸贊的林志還是驕傲地抬起了頭。

　　然后，身后就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老人問候的聲音：

　　“喂，前面那個，我看到你了，你不就是昨天晚上長得非常像我家狗的小伙子嗎！”

　　聲音傳入耳朵的瞬間，林志就后悔了。

　　后悔剛才為什么不低調一點，為什么不安安靜靜地做個美男子，少裝點逼！

　　面對其他精神病患者，只要迎合其精神缺陷，對癥下藥，基本上都能輕松拿捏。

　　但在昨晚那喊著找狗的老頭身上，這個辦法就徹底失去了作用——其實也有作用，且非常明顯。

　　承認自己是條狗就行了。

　　可一旦這么承認了，拿捏不拿捏的，還有意義嗎？！

　　幾乎無解！

　　林志暗道不妙，剛想借尿遁暫時撤退，卻沒想到老人出現的速度比想象中還要迅速。

　　一晃眼的功夫就來到身前。

　　“小伙子啊，昨晚給你的狗盆用得怎么樣？你長得特別像我那走丟的狗，所以我才跟你說啊，就那種盆，拿來裝骨頭啃著吃，嘎嘎巴適！”

　　“啊？狗盆，什么狗盆，老伯你認錯人了吧……”

　　避之不及的林志偏過腦袋，不去看王老頭的眼睛。

　　聽到眼前的年輕人居然敢質疑自己的眼光，一生要強的王老頭當即口沫橫飛道：“那哪能呀！老頭子我雖然老眼昏花看不清東西，可看狗，那就算隔個二三里地，都不可能走眼！”

　　“不不不，你真認錯人了。”林志索性轉過頭，以手掩面。

　　雖然很想動手把這老東西的嘴巴縫上，但現在是白天，周圍人又這么多，當眾欺負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糟老頭子，絕對會成為眾矢之的。

　　不用等病院的住院觀察結果出來，他自己就得被其他精神病人的唾沫星子給噴出院外！

　　見林志這副避之不及的窘樣，又想起昨天晚上他不知從哪里掏出來的不銹鋼狗盆，許清渚瞬間明白一切。

　　原來，那狗盆是這位老人家看他長得像自家走丟的狗子，“忍痛相送”的啊！

　　她實在沒能忍住，發出一聲嗤笑。

　　噗嗤！

　　“林志先生，這樣的情節你應該也寫了不少吧？對你來說肯定是個用不著躲閃的小炒面吧？”她面帶笑意地出聲問道。

　　林志沒有反駁保持沉默，只是縮著的腦袋更往里動了動。

　　悔得腸子都青了！

　　這使得許清渚嘴角的笑意更濃，轉身看向王老頭，添油加醋地問道：“老伯伯，您剛才說他長得像你家走丟的狗，請問哪里像呢？”

　　沃日！

　　聽到這話的林志頓時就不淡定了。

　　報復，這絕對是毫不掩飾的報復！

　　明明昨晚都說好了一筆勾銷，沒想到這漂亮女人的心如此歹毒，殺人誅心啊這是要！

　　“哪里像啊？”

　　王老頭歪著腦袋仔細端詳了林志一會，喃喃道，“氣味、長相、發色都特別像，特別是那雙帶點憂郁帶點深沉的眸子，簡直就一模一樣！”

　　“憂郁深沉的狗眼……噗哈哈哈，您這么一說，好像還真是這么一回事。”許清渚樂得合不攏嘴。

　　她突然發現，雖然要像個保姆一樣一對一照顧病人簡直要老命，而且這個病人不發病的時候特別變態下頭。

　　但在這精神病院工作，有時候真的是歡樂多。

　　至少這些在精神方面存在缺陷的病人們大都天真淳樸，想到什么說什么，不像外面的人那么虛偽狡詐。

　　正這么想著，下一秒，許清渚就切身體會到了這種淳樸。

　　王老頭瞪大了渾濁的雙眼，怔怔地望著笑得非常動人的許清渚，自然垂放在腰間的枯瘦手掌止不住地顫抖。

　　隨后，他的情緒突然變得激動起來——當然不是因為許清渚笑起來那風情萬種的嫵媚容顏。

　　“你，你你你你笑起來，怎么那么像我家的旺財？”

　　“旺財，是你嗎旺財？十年，距離你被天殺的狗販子偷去，已經整整十年了啊！”

　　“你看，這是你當年最喜歡的狗盆，我一直都帶在身上！”

　　王老頭激動得老淚縱橫，從藍白條病服里面掏出來一個同樣坑坑洼洼的不銹鋼狗盆，顫顫巍巍地將其塞到許清渚手中。

　　望著手里突然多出來的不銹鋼狗盆，許清渚嘴邊的笑意瞬間凝固，整個腦瓜子都是嗡嗡的。

　　我笑起來……像他家的旺財？

　　一條狗？？？

　　在這一刻，被無數人夸笑起來就像仙女一樣美麗的女神，深深地懷疑起了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