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出生 1
春秋時期
晉國
狐偃采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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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子推給魏犫(音:抽)父親瞧過病,出來就要回絳城。
魏犨嘴笨,心中萬分感激,卻又不知如何挽留,口中只會說“別別別……”卻語不成句、詞不達意,急得臉都紅了,無奈只好求救似的看向賈陀。
賈陀自然也不肯子推這就走,一則,子推是他替魏犫所請的宮中司藥;再則,他十分佩服子推醫術,敬重子推為人;三則,身為狐大人采邑里宰(總管),怎么著也得略盡地主之誼,帶子推在自個兒管轄的地盤上轉悠轉悠,再找個地方和鐵桿兄弟們一起暢飲幾杯才算過癮呀!他對子推說道:“不忙,子推兄,狐大人招呼過了,國君現時又不在宮里,你不必急著回去,咱哥兒幾個雖說平日里經常在狐大人府上相聚,但我做東這還是頭一回,且聽我安排就是了!”
一旁的先軫也極力挽留,他笑道:“子推兄,賈里宰在這方圓可是萬人迷,你不想見識見識?”先軫眼睛細長,一笑就瞇成兩道縫兒,呈陶醉之態。
介子推知道他們是玩笑慣了的,但還是認真說道:“賈里宰一向為人親和,人緣兒自然是好的。”
“瞧瞧!還是子推知我!”賈陀斜睨先軫、魏犨,得意道:“誰像你倆!成天就只會羨慕嫉妒諷刺挖苦我!萬人迷怎么了?天生如此,難道怪我不成?子推,你看我這光眉俊眼,多吸人!多精神!這天庭,多飽滿!這地閣,多……不是我自夸哈,為避免一眾窈窕淑女圍追堵截,如今我都不敢輕易出門的!尤其是天黑以后……”
“噦——”先軫、魏犨抻脖故做嘔狀,逗得子推啞然失笑。
賈陀繼續說道:“哪像先軫,眼睛小得老像在丟盹兒打瞌睡,憑他如何對佳人拋媚眼送秋波,怕都是“守著公雞等蛋吃——瞎費功夫”;魏犫吧,外表一副熊虎之相,還湊合能看,內里卻一股一股冒傻氣,口舌又笨……唉!也難怪他們成天嫉妒我。”
“哼!你也只招娘兒們待見罷……罷了。”魏犫不屑一顧,魏犨確實口拙,一說話總愛打磕絆。
先軫:“子推兄,咱們中間有的人啊,就愛茅廁里照鏡子,可你知道別人從鏡子里看到的是什么嗎?”
“什么?”子推認真問。
“是屎殼郎戴花兒!”
“呃……怎么講?”
“臭美唄!哈哈哈……”
“臭不可聞!”魏犨“補刀”。
見子推忍俊不禁,賈陀笑道:“看子推面子,不與你倆理論,說點正經的吧,今兒恰逢三月二十八集會日,咱們幾個領子推到集市上轉悠轉悠、熱鬧熱鬧,如何?”
魏犨點頭。先軫說道:“逛集市自然不錯,只是你小心著,別讓張寡婦扣住你才好!”
“張寡婦是誰?”子推不解。
先軫和魏犫只笑不語,一副意味深長之態,賈陀氣急敗壞用腳直踹他倆……
看看時辰不早,賈陀將介子推請上馬車,幾人一同向集市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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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天氣甚好,一絲微風吹得人很是愜意,陽光明媚,朗照乾坤。不到一刻鐘工夫,集市已在眼前。
雖是采邑里的小集市,卻也人煙旺盛,頗為熱鬧。一片蔥郁的棗樹林下,木屋茅棚鱗次櫛比,男女老幼熙來攘往。交易農具家禽、山珍野物、零食小吃、日用雜貨的各類小攤小販擠滿粗石鋪砌的街道兩邊,吸引著本地與周遭村民前來趕集湊趣。
一名身著麻衣腳穿葛屨(音:句)、頭發花白的老婆婆牽著自個兒三四歲的小孫女,在雜貨攤上買下一支樺樹皮制成的小風車。小女娃似乎對風車的靈動程度不甚滿意,正在專心擺弄風葉,忽然被人從地上旋風般抱起。小女娃扭頭見是賈陀,甜甜一笑。賈陀抱著小姑娘,一面握著她的小手和她手中的風車,一面“啊啊——”叫著往前疾沖,接著轉圈四下亂沖。看著疾速旋轉的風車,小女娃開心地“咯咯”直笑。
“好了,放下丫兒吧,賈里宰別看她小,沉著呢!”老婆婆笑呵呵說道。
賈陀轉得自己也有些暈,將小姑娘輕輕放下,起身問道:“最近怎么樣?婆婆可安好?”
“嗯,好!好著呢!”婆婆答道。
“聽說國君打了勝仗,您兒子估計個把月就會回來啦!”
老婆婆十分驚喜:“真的?那太好了!”
“您兒不在的日子若有為難之處,婆婆盡管跟我說哈!”
“嗯,好!好!多謝賈里宰!”
一語未了,賈陀感覺胳膊肘被先軫碰了一下,他見先軫往他身后直努嘴,連忙扭頭,看到邑里綽號“一枝花”的妖嬈女子正沖他款款而來……
只見那女子衣著頗為花哨,衣襟有意低敞,頭上插幾朵芍藥花,唇腮都涂了胭脂,手上捏著一長條繡花帕子,隨腰肢煞有風情地扭動著。
老婆婆見了,忙拉著小女娃避之唯恐不及地走開。
“一枝花”并不避諱賈陀身邊有同伴,徑直走到跟前用手帕拂了一下他的肩頭,夾嗓嗔怪道:“賈里宰昨晚兒……干什么去了?又害我空守一夜!怎么,有相好在別處絆住腳了不成?”
賈陀上下打量“一枝花”,尬笑道:“姑娘總是如此……驚艷,一見姑娘,我的魂兒就沒了,昨兒晚自然是找魂兒去了!”說完,沖“一枝花”調皮地眨眼。
“嘁!賈里宰就會甜言蜜語地哄人!”“一枝花”一面說,一面順帶打量了打量子推他們,故意挺起胸,拿腔捏調說道:“你的魂兒在我這兒呢,記得來取哦!我可保不住弄丟,為我丟魂的人可多著呢!”說完斜睨賈陀一眼,扭著腰肢晃走了。
先軫用手扇扇鼻子周圍,“一枝花”留下的濃重香粉味實在有些上頭,一面走,一面忍笑問道:“陀陀,你的魂兒不是在張寡婦那兒嗎?何時又被‘一枝花’收走了?”
賈陀苦笑:“哼!我的魂兒沒了,也是被她嚇飛的!”然后感慨道,“你們說這女人,怎么說呢?一個個兒的都是外表光鮮吧……成數(智力)不夠;成數夠吧,人又長得一言難盡……唉!怎么就鮮見兩樣都好的呢?”
先軫:“瞎說!自然有兩樣都好的,比如……”
“誰?”賈陀剛問出口,忽地恍然大悟:“哦哦!我知道你說的誰,這個我還真是服氣!你說呢?子推。”
子推自然知道他們所指,心悅誠服地點了點頭。
“誰……誰呀?”魏犨問。
“傻子!狐夫人啊!”賈陀道,“我的夢中佳人若有夫人一成好,那便是……”
先珍:“那便是——大年三十盼月亮,”
魏犫:“癡心妄想!”
賈陀氣得捶魏犨:“你這傻子,罵起人來倒不結巴了!”
幾個人在集市街道正邊走邊說笑,忽聽附近傳來一陣吵嚷之聲,駐足一看,原來是賣麻糖的夫妻倆正在吵架,只見男人沖女人高聲斥道:“你真真兒是個蠢到天、笨到地的喪娘兒們!這半天,咋一個子兒也賣不下?!今天喝西北風去呀?”
女人反駁道:“怪我嗎?還不是因為你做的麻糖難吃?到底是誰笨?”
“我做的不好吃,剛剛你還慷慨送人?我看你就是又笨又傻的敗家娘兒們!”
“人家不也送過咱吃的?誰吃了?難道是狗吃了不成?”
“你說啥?”那男人氣急敗壞從地上躍起身,抄起鍋鏟沖向女人。女人見勢不妙轉身就跑,男人則在后面罵罵咧咧不依不饒追打。很快,有不少路人停下看熱鬧。
賈陀疾步上前一把擒住男人高舉的手臂,質問:“趙三兒啊趙三兒,你怎么又打起老婆來了?”
見是賈里宰,趙三兒氣焰頓時熄了大半,喪臉撇嘴道:“我心堵!一上午沒賣下一個子兒!”
“那你怎么不賴你自個兒呢?你做的麻糖,吃一口幾乎能絆掉一顆牙!如何招徠回頭客?”賈陀說完,掏出兩枚貝幣拍到桌上。趙三兒老婆趕緊過來給賈陀打包麻糖。
“散了吧,沒什么好看的!散了吧!”魏犫和先軫將看客驅散。
賈陀接過麻糖,訓斥趙三兒:“與其有那閑工夫慪氣打老婆,哪如好好琢磨琢磨麻糖怎么做更好吃?!老婆是用來打的嗎?老婆是用來疼的!記住:對老婆好就是對你自個兒好!混賬東西!以后我要再看到你打老婆,就把你從這里攆走!”
見趙三兒耷拉腦袋不吭氣了,賈陀一行人便轉身離去。
誰料四人剛轉過街角,竟又聽到趙三兒開始謾罵:“他才給了兩個錢,你就給他包了一大包麻糖?你個淫婦!賈里宰為何平白無故護著你,啊?你們是不是背地里有勾搭?……”
“他娘的!”魏犫罵道,“我看這廝就……就是欠揍!”說完轉身大踏步回到趙三兒攤上,一巴掌將趙三兒打翻在地,嚇得趙三兒立馬跪地求饒。
賈陀摁住魏犨的拳頭,沖男人說道:“趙三兒,我看你是狗改不了吃屎!收拾東西趕緊給老子滾蛋!因你整日好吃懶做打老婆,敗壞本邑風氣,本里宰準許你女人休夫另嫁,滾!”
“賈里宰別生氣,我嘴賤,是我不對,是我不對……”趙三兒低聲下氣哀求。
趙三兒老婆聽見里宰命她休夫另嫁,反倒為難起來,猶疑片刻,竟也給賈陀跪下為丈夫求情。
先軫見狀說道:“算了算了,饒他這次,下次再犯絕不寬恕!聽到沒有?趙三兒!”
“聽到了、聽到了!以后再不敢了!”趙三兒唯唯諾諾。
看這家總算消停了,四個人離開繼續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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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陀感慨道:“他老婆挨了打,竟然還替他求情?!我看這夫妻啊,就是命里前世的冤家,也不知上輩子誰欠了誰的,又追到這輩子來討債,糾纏不清,唉……”
先軫:“光說別人,小心有人找你追債吧!哎對啦,賈里宰,咱們到底去哪家喝酒?不會又去張寡婦店里吧?”
“嘁!我才不去呢!寡婦門前是非多!”
先軫:“嗯,大白天的,確實是不太方便。”
賈陀哭笑不得,跳起來摟著先軫的脖子使勁往下摁,魏犫一把將兩人分開:“快……快走吧,人家子推肚……肚子都餓癟了!”
賈陀松開先軫,站定剛要走,忽見一壯漢大步從他們身旁過經時,將子推狠狠撞了一下。那大漢竟旁若無人、頭也不回繼續趕路,并在前面不遠處一個鹵雞攤前停下。若只是被人無心碰一下,倒也不值得計較,沒想到那大漢抓起攤上一只鹵雞就要走。
“哎哎!客官給錢!”攤主起身叫道。
大漢回頭沖攤主眥眉瞪眼說道:“要什么錢?爺我吃你的是瞧得起你!先欠著,以后有的是爺罩你的時候!”說完扭頭就走。
“什么?”賈陀一聽冷笑道,“也不打聽打聽,在這兒誰是爺?”他和魏犫、先軫目光對視,彼此會意,便一起尾隨了大漢,介子推緊隨其后。
那大漢手里把著鹵雞,逶迤來到一家酒店門口拾級而進。先軫一看,禁不住看著賈陀直笑,原來這恰好便是張寡婦開的酒肆。他們幾個裝作是客人模樣,隨大漢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