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頭終于沒再糾纏，縮回頭，關上房門，跳躍的腳步聲漸行漸遠，趙霽一刻都不敢停留，趕緊躲入了書架后。

　　等再次聽到書房門響，趙霽半晌沒聽到人說話，正悄悄掀開簾帳打量，一雙滴溜的大眼睛正好與他對上，“爹一時半會回不來，長公子，我越想越覺得，你來得奇怪！”

　　趙霽無奈揉著發脹的眼眶，轉身回避，“我真是來借書看的。”

　　“那為何爹不敢告訴娘，有人來訪？”寧仙兒見他想躲，跟著他就進了簾帳，“平常就算街坊來訪，爹也會一字不落地告訴娘。”

　　趙霽覺得這小丫頭比大人還難纏，“是我央告三爺，別往外說的。”

　　“不對！”寧仙兒逼近了他，“你和爹沐浴前一樣，一身的味。”居然湊近聞了聞，“正是這味，與他一模一樣，像臭水溝的味道。”

　　去盧府，為了掩藏行蹤，確實要沿著溝渠走許久，沾染上臭味也屬平常。

　　趙霽腦袋短路地低頭聞了聞，更讓寧仙兒得意地朝著他輕笑。

　　“你真難纏。”趙霽輕聲抱怨。

　　“大晚上的，城門根本出不去。”寧仙兒偏頭想著，突然盯住他，“城內的哪處，能夜里出去玩嗎？”

　　趙霽眼珠轉了轉，“有啊！”

　　“哪里？”果然勾起了她的興致，眼神中閃亮的光芒連光線欠佳的書架后都藏不住。

　　趙霽卻輕搖了頭，“小丫頭，要乖一點。”

　　“不說罷了。”寧仙兒傲氣轉身離開，“我自去找爹。”

　　“寧姑娘。”趙霽攔住她，“只要你裝作沒見過我，天上飛的，水里游的，地里長的，只要你想要，而渚州又有，我都替你尋來。”

　　寧仙兒到底孩童心性，果然被他說動，悶頭想了好一會，“我想要一匹合適的小馬，爹尋了許久，都沒有找到。”

　　“這個好辦。”趙霽心說，你若說想要天上飛的大雁，這個季節，我就算有心相送，也得費些功夫才能尋到。

　　“當真？”寧仙兒剛咧開嘴，即刻又苦了臉，“我無端要了你的東西，娘不許我收，怎么辦？”

　　趙霽生怕她反悔，“這個不怕，我來想辦法。”

　　“以利誘之，必有圖謀。”小丫頭果然翻臉比翻書還快，“我若答應了，日后豈不是要被你拿捏？”

　　趙霽頭搖得像撥浪鼓，“我是君子，送你小馬，也是為謝寧姑娘前次同去相救之恩，況且還無意弄毀了你的水囊。”

　　“當真？”寧仙兒偏頭問他。

　　趙霽信誓旦旦，“自然當真。”

　　“沒有圖謀？”小丫頭追問。

　　趙霽頭皮發麻，“絕對沒有。”

　　“日后不會以此要脅？”

　　小丫頭的不依不饒，趙霽都快拱手求饒，“霽若有半分歹意，必讓老天爺罰我永遠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見寧仙兒還打算繼續糾纏，只得苦哈哈說道：“寧姑娘，你快走吧，要是讓人遇見，我如何說得清？”

　　寧仙兒剛走兩步，又回頭問他，“你當真要送我小馬？”

　　趙霽狂點頭。

　　“我得要再想想。”

　　“到時候，寧三爺若接受了，寧姑娘再接受也不遲啊！”

　　這下總算讓寧仙兒消停了，收拾完桌上的碗碟，“你在里面躲好了，萬一石頭叔進來收拾，發現你就不好了！”

　　見趙霽立刻在里面拉扯著簾帳，得意地輕笑，“爹連石頭叔都瞞著，你們果然有事！”

　　簾帳內的趙霽拳手緊握，這小丫頭還未長大，就這樣難纏，他日誰娶了，誰日日難熬。

　　提心吊膽到午后，小丫頭總算沒再來。

　　寧葉誠終于提著小竹籃推門而入，抱歉說道：“長公子，慚愧至極，餓壞了吧？”

　　趙霽從簾帳后現身，心說被你女兒嚇都嚇飽了，倒是不覺得餓。

　　“我拿了飯食，趁熱，填填肚子。”寧葉誠剛走到書案前，“我女兒來過了？”

　　趙霽筷子差點不穩，“我躲在書架后，她沒發現。”

　　“書案翻得如此亂，必定是她所為。”寧葉誠解釋完，“多半是來拿字帖的。”

　　“我剛趁出府的工夫去城南轉了圈，并無異常，想來杜公子尚未被人發覺。”寧葉誠雖這樣說，可兩人都知道，就算杜顯彰被發現了，困在那樣的深宅大院，也不會有多大的動靜。

　　“三爺，我想買個私宅，能否幫忙物色？”趙霽想著，若是有了私宅，今日被不必被個小丫頭拿捏，弄得氣場全無。

　　“這個容易，前幾日還看到不遠處的巷子里，有一處二進的院子出售。”寧葉誠接話，“長公子，若是得空，明日我陪你去看看。”

　　“好。”趙霽吃完起身，“三爺，今晚我想再去看看。”

　　寧葉誠知道他是擔心杜顯彰，“我信杜公子不會有事。”

　　“為何？”也難怪趙霽不解，杜顯彰不過大他兩歲而已，這陣子杜顯彰雖然變化頗多，但年齡擺在那。

　　“昨夜一直是他領路。”寧葉誠解釋完，趙霽愣了，因為他一直以為昨夜主導之人是寧葉誠。

　　決定等杜顯彰出來，一定要好好問問他。

　　“長公子，還是安心等候，明晚，你我一道去接應杜公子。”

　　此時門外傳來石頭的聲音，寧葉誠等他將熱水送進來，再出去后，“長公子，洗浴過后，先換過衣衫吧。”

　　趙霽這才意識到，先前是被書所迷，之后被寧仙兒所擾，直到現在都忘了將夜行衣換下來。

　　天全黑之后，陪妻女用過飯的寧葉誠匆匆趕回來，與他一道翻墻出了府外。

　　先是陪他去看了那處二進宅院，“進出方便，明日白天再來看一次，就知能不能入手了。”

　　趙霽不得不感嘆他的辦事老道：“三爺想得周到。”

　　之后寧葉誠又領著他鉆了數條小巷，來到一處餛飩攤前，“長公子，全當晚飯吧。”

　　熬到此時，趙霽也確實餓了，何況此處的餛飩確實美味至極，“非得要讓嘉言也來嘗嘗，比他在京中和鄴城吃過的，好吃多了。”

　　寧葉誠輕笑，“我女兒最是嘴叼，整個渚州城，只吃孫婆婆這家的。”

　　趙霽心說，你女兒哪里只是嘴叼，人也難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