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只挑甜的，連蔥花的都不要，杜顯彰走了神，以前怎么沒在意，他與某人口味竟如此相近。

　　趙霽見他不答話，要老板另拿了油紙包了十幾個肉餅。

　　“幾位小公子這是要出遠門啊？”肆月將銅錢數給熱絡的老板，也順便答了話，“當零嘴吃。”

　　因為這句話杜顯彰留意了肆月，趙霽在京中求學時，這小子一直跟在身邊。

　　兵亂之后，再沒看到，與趙霽的關系因為杜若靈，變得有些尷尬，也沒機會問。

　　清晨城門剛開，幾個人就步行出了城，趙霽留了叁月看馬，說是免得被人在灌木叢外看到，不好玩。

　　都穿得普通，每個人又背了包袱，倒像是販夫走卒，無人留意。

　　在十里外就能看到遠處一片郁郁蔥蔥，與周遭的平坦形成鮮明對比，杜顯彰略一打量，除了幾個人正當年少，這景致倒是沒多大變化。

　　穆莨宸扯住打算往里鉆的趙霽，“別著急，大家先商量商量。”

　　“邊走邊商量，有什么要緊。難不成剛進去就會走散！”趙霽反手將他摟住，“別怕，小哥我罩你！”

　　杜顯彰努力從記憶中尋找路線，最后指了一處，“我們從這進去。”

　　穆莨宸立刻褒貶分明，“你看你，只曉得莽撞，杜公子多老成持重，一眼就看出，哪里最適合進出。”

　　杜顯彰臉上并無得意，看了看天色，“抓緊時間吧，說不定傍晚就能出來。”

　　灌木叢未毀之前，他從未進去過，之后再去，通道已被人踏成大路。

　　趙霽留了壹月和貳月在外等候，說是杜顯彰已然帶了兩人，自己有穆莨宸和肆月就足夠。

　　惹得穆莨宸整個上午都不太搭理他。

　　杜顯彰領頭邊走邊停，不過兩里的距離，他已經確定，這里俱是天然形成，并無人為制造的痕跡。

　　看來，以前的兵匪是兵亂之后，才逃遁在此，休養生息，以待五年后卷土重來。

　　杜顯彰甩了甩頭，想甩掉很多的情理不通，寥寥數千兵匪，就算能順利占據渚州，又能怎樣？

　　肯定還有許多未解之謎。

　　前塵時，圣上鏟除了崇王這個心腹大患后，就讓一切戛然而止，所有案卷封存。

　　借著后半生奇門遁甲的造詣，杜顯彰一路領先，終于帶著所有人來到灌木叢深處。

　　大家抬頭之后，都驚住了。

　　所有的盤根錯節竟然形成了蜂巢狀，一格一格，看得人心里發緊，生怕下一瞬，會有不明的異獸從里面竄出，讓人無法應對。

　　所有人都屏住了氣息，只用目光巡視。

　　趙霽按捺不住，手腳并用，率先攀了上去，肆月像尾巴一樣，緊隨著他。

　　兩個人的腦袋，像地鼠一樣，不時在孔洞中出現，最后是趙霽開懷的聲音，“上來啊，像迷宮一樣，還不會走散，太好玩啦！”

　　都是十幾歲的少年，杜顯彰也老夫聊發少年狂，和大伙一起，從二層瘋玩到一層，直到都有些力竭，才聚到一處，翻出干糧填飽肚子。

　　“我來之前查過了，這里是官產。回去我就將它變成私產，再好好琢磨琢磨怎么讓它變得更有趣！”

　　趙霽撕了半張甜餅遞給杜顯彰，另半張正打算塞進嘴里，又遞給了穆莨宸。

　　“我不吃甜的，膩口！”穆莨宸傲嬌地偏過頭去，從自己包袱里拿出白胖的饅頭，打開油紙包，里面居然醬制的肉片。

　　“老夫子，你這是何不吃肉糜啊！”趙霽打趣，“比我講究多了。”

　　“為何要委屈自己？”穆莨宸一臉坦然，“又不是做不到。”

　　“可惜這里不能升火，否則烤熱了更好吃。”

　　這里確實不能升火，地面全是枯黃的落葉，枝條上灌木葉片也油亮亮的，杜顯彰想起了那炙熱的烈焰，不由看向了趙霽。

　　如果沒有自己的第二次縱火，他是不是會被涂銘樾勸住，徐徐圖之。

　　之后，便沒了那滅頂之災？

　　“嘉言，你老色迷迷看我做什么？本公子確實俊俏非凡，但不可褻玩焉！”話說得過份，人也越湊越近，一張大臉懟到面前，杜顯彰下意識側臉避過。

　　“我是想問你，如果我不再指路，你出得去嗎？”

　　聽他這樣一說，趙霽前后左右看看，“不能。”

　　不但他不能，除了杜顯彰，所有人都傻了眼，進來時，一味跟著他走，并未細心留痕跡。

　　“長公子，我一路都綁了紅絲帶。”肆月接話。

　　“嘉言，怎么樣？難不到我們吧？”趙霽歡笑站起來，很快就笑不出來，因為放眼望去，除了最靠近那根，再也看不到第二根。

　　肆月也察覺到，“長公子，我去看看。”

　　“莫走散了。”杜顯彰趕緊攔住，“休息好了，我們就回去。”

　　趙霽執意要去找肆月留下的紅絲帶，說是他這個將來的地主，怎能被自己的地盤難住。

　　紅絲帶倒是不時看到，可是居然又轉了回來。

　　趙霽不許杜顯彰說話，要肆月走過一根，就解下一根。

　　可很快就找不到余下的紅絲帶。

　　只能頹廢地看著杜顯彰，“嘉言，你領我們出去吧，下次再來，要先砍出路來才行。”

　　杜顯彰搖頭，“我也迷路了。”并不是假話，雖然他盡力分辨，但現實殘酷，他也被繞暈了。

　　“我就說這里十分古怪，走到哪里都差不多，砍了刻痕都沒用。”穆茛宸終于開口。

　　“壹月和貳月在外面，我發信號。”肆月說完，拿出一個竹哨，尖銳而特別的曲調開始在灌木叢中蕩開。

　　遠處很快傳來回應的哨聲，趙霽又開始得意，“這法子好，順著聲音走就行。”

　　哪知走了一段路，趙霽突然停下，轉身看向杜顯彰，后者跟著停下腳步，“我也覺得方向不對。”

　　“奇了怪了。”確實匪夷所思，聲音怎么可能拐彎？趙霽側耳仔細聆聽，越來越不敢確定，聲音準確的方向。

　　肆月說道：“長公子，讓他們去找救兵吧？”只帶了一天的干糧，灌木叢本來就比外面溫度低，現在明顯感覺到冷意，到了晚上只會更冷。

　　“我上去看看。”杜顯彰來不及阻攔，趙霽就攀著灌木叢到了他們頭頂，肆月緊隨而上，很快扯住他的衣角，“長公子，上面根本踩不住，藤條太細軟，別摔著了！”

　　穆莨宸靠坐在枝叉上，看著在枝條上晃悠的趙霽，“讓他去騰挪，好像我以前沒這樣干過似的。”

　　這個法子，杜顯彰早在前塵就試過，頂端的枝葉隨風飄搖，除了鳥兒，哪里受得住人力。